李鹤决定,在大兄这里住上几天。
对于急于想尽快了解这个时代的李鹤来说,大兄无论是丰富的社会阅历,敏锐地洞察力,还是睿智的思想,潇洒的谈吐,都是难得一遇的宝库,值得李鹤尽力挖掘。
而在李为看来,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刚刚大病初愈,未经世事的弟弟,既然愿意跟自己多亲多近,并且求知若渴,就是意外之喜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尽自己所学、所知,倾囊相授?
打发走了牛车回府报信,兄弟二人盘坐在卧榻之上,抵足长谈。
“大兄,请教一件事,你这儿本是做生意的铺子,为什么叫做‘圭园’呢?名称固然雅致,但却未必利于经商啊。”李鹤问道,
李为呵呵一笑,说:“儿时的一场大病,我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却落下了残疾,从此便绝了游学和出仕的念头,专心经商。于商业一途浸淫日久,为兄独佩服洛阳白圭一人,此人虽是一介商人,但一身傲骨,志向高远。一生凭借‘智、勇、仁、强’四个字,走遍诸侯各国,被世人尊称为‘治生之祖’。”
“我李家时代皆是行商,行走江湖,如无根之萍。建这个园子时,我有心改变这一局面,立志以此园为根本,图白圭之宏业,如此便取了一个圭字,作为名号。”
“白圭一生的故事很多,容为兄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单这‘智、勇、仁、强’四个字,就够我们潜心研磨一辈子的。一个人,如果掌握了这四字,不独经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将无往而不利。”
“智、勇、仁、强。”
李鹤低声念着,心头感觉豁然一亮,同时,对古人的智慧佩服有加,叹为观止。他突然想起,在那遥远的西方,有一群后世在我华夏面前趾高气扬的白种人,这些所谓的列强,恐怕现在还在茹毛饮血吧,而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具备了如此先进的商业理念和高深的哲学伦理了。
泱泱中华,灿烂文明,果然博大精深,浩浩汤汤。
第二天一大早,李鹤并没有因为在大兄家里做客,就放松了对身体的锤炼。
天刚大亮,李鹤已经跑了一圈回来。“圭园”的面积,又比家里的府苑大了很多,而且清净,非常适合晨练。
看着脸上满是汗珠,额头冒着白烟的李鹤,芳姑一脸嗔怪,她实在想不通,公子为什么好好的觉不睡,每天一大早的跑出去瞎折腾。
李鹤并没有理会芳姑责怪的眼神,接过芳姑递过来的蘸了热水的手巾,擦了把脸,继续在铺满青砖的院子里,打起了太极。
这套拳法,也是老连长的家传绝学,练久了,李鹤才慢慢悟出,这套动静结合,看似舒缓大方的太极拳法,静如处子时,是健身法宝,动如风雷时,更是杀人利器。
专注于一招一式,气息吐纳的李鹤,没有注意到,院子的角门处,李为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观察多时了,他眉头紧锁,双目精光暴射,内心翻江倒海,惊诧不已。
李为越来越发现,一场大病,似乎让这个弟弟各方面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性格迥异于以往不说,整个人说话行事,成熟老练,所表现出来的气度,看起来已经明显不像个孩子了。
要说,对于这种变化,最应该高兴的应该就属李为了,生逢乱世,世事艰难,振兴家族的重担挑在肩上,让李为不敢有丝毫懈怠,如果李鹤能够成才,不啻于千斤重担卸去一半,心头顿时一松。
可是,李为一时又高兴不起来,弟弟的这种变化,处处透着诡异,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宁愿相信,这个弟弟,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间,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奇遇。
当李鹤打完这三十六路拳法,屏息收势,徐徐地调整着呼吸时,李为已经悄然隐去。
按照兄弟俩昨天的约定,,今天带李为要带着李鹤,去城外的漆器作坊看看。
用过早餐,兄弟两人带着芳姑,上了李为的马车。
李鹤看到,大兄的这辆车,双马驾辕,车厢宽大,外部漆得黝黑发亮,低调而不失大气;内壁镶湖绿色绒毯,嵌以金丝银饰,清爽中藏着奢华。
车厢左右板壁上,各开了一扇小窗,挂着精美的珠帘。
车内,有塌,有凳,有柜,塌上有几,柜里摆满了吃喝之物,几上摆着书简地图,所有的需要,一应俱全,绝不亚于后世的所谓房车。
李鹤在心里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李为斜靠着绣花软枕,半躺在塌上,看着对面盘着腿,正襟危坐的李鹤,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鹤弟自幼身体孱弱,这大病一场,倒喜欢上了武术一途。”
李鹤心里一动,大兄这是看到了早晨自己练习太极,试探自己呢。
“大兄有所不知,一场大病,险些要了我的小命,醒来之后,痛感如此下去,几近于废人,终究是家人的拖累,这个样子,不改变是不行的。就自己瞎琢磨了一些招招式式,练习了几天,感觉对身体很有益处,便坚持下来。弄得现在一天不练,倒觉得像少了点什么,欲罢不能了,呵呵。”
李为点点头,心里虽然对李鹤的说辞未必认可,嘴里还是笑着说道:“强身健体是好事,为兄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大可不必挂怀。鹤弟如果真喜欢,我倒是可以给介绍个师傅,跟着这个人练习,也许能事半功倍,将来不敢说成为武道大家,练习个三五年,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李鹤心里一阵高兴,连忙点头:“多谢大兄,我正有此意。”
马车还是比牛车要快得多,坐在车内,因为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李鹤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城,兄弟俩说说笑笑之间,感觉并没有走多久,就听见李为说了一声:“到了,我们下车。”
车夫挑开了车厢的后帘,三人踩着锦凳,鱼贯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