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卿平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国家没有事情能瞒得住我哥。”
刘不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带着玉儿有多远跑多远。不管漂洋过海还是跋山涉水,天下之大,他不信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陈云卿仿佛一眼将他看破:“你放心,我哥不会为难玉儿。他也没想过拓儿……毕竟这都是我们皇家的血脉,父母之祸不及子女,他……”
刘不知怒道:“你少在这里为他粉饰!什么‘皇家血脉’,什么‘不及子女’?杀陈拓的人就堂而皇之地站在朝堂之上跟他做着生意,周王一党成千上万死在他的屠刀之下,陈泰这个暴君,他会真的放过玉儿?你这女人,要么蠢,要么坏,还当真以为你这些话能诓得了我?”
陈云卿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呆住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如此当面羞辱她。陈云卿俏脸一寒,抽出含光剑指向刘不知道:“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泼皮!”
一提到娘,刘不知顿时怒发冲冠,他拿出镔铁剑飞身向陈云卿刺去。两剑相交,镔铁剑断成两截。
陈云卿是知道刘不知身世的。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她心里已是后悔。可事已至此,她的骄傲绝不允许她再退一步,她硬声道:“你的承影剑呢?”
刘不知恍若未闻,将断剑扔在一旁。身形一晃来到了陈云卿面前,只见他动作松柔慢匀,开合有序,一招一式都奔着含光剑剑柄而去。
陈云卿大喝:“这么慢还想夺我的剑!”她运起周身内力奋力一劈。
陈云卿和刘不知同岁。含光剑作为商天子三剑中的最上品,从华朝建国起,一直是天子佩剑。这一代传在陈云卿手中,实在是天命之选。
陈云卿三岁之时在厉帝身边玩耍,被抱起时无意碰到了含光剑,只见含光剑锋芒大盛,让人不敢直视。待光芒消逝,一切归于平寂,而陈云卿如墨的两道柳眉却一片雪白。
当时宫人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直到为厉帝炼丹的道士言之凿凿说这位公主是染了含光剑的杀伐邪气,已是不祥之人。厉帝素来偏信玄学之言,便将女儿冷落一旁,十年不曾相见。
永丰三十年,南境大旱,厉帝不顾国库空虚,强修万寿台。
万寿台成之日,正是厉帝六十岁寿宴。宫廷一片喜乐祥和,南境却饿殍遍野。
有着天下第一剑客名号的方知明带着他那把七星龙渊来刺天子。
六十岁的方知明,剑术已臻化境。只见他站在殿宇飞檐之上,负手而立道:“七星龙渊,剑性高洁,今日却要沾染无道昏君之血。然为苍生计,也顾不得许多了。”
言罢,只见一道青芒从天而降,似蛟龙出海,隐隐有龙吟之声。大内禁军、侍卫高手将厉帝里里外外围了五层,然而剑芒笼罩之下竟全无一合之力。内圈之人只听着外圈之人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时有温热的血喷溅在脸上,周遭都是血腥之气,让人如置身炼狱一般。
这种近乎等死的绝望,让很多人陷入崩溃,他们大吼着冲破了队形,想要离开这死亡剑光的笼罩。
眼看护卫尽失,厉帝拔出了含光剑,他虽然暴戾,可依旧有着天子的尊严。
宁可战死,绝不引颈受戮。
剑芒倏忽收敛,凝在厉帝的心口一点。
方知明现身道:“受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小的身躯突然冲出,一头顶在了方知明的肚子上。方知明身子被撞出了一丈远。
方知明心惊不已,这等能撼动于他的力道,起码要有一甲子修行的内功高手才能为之。
他瞬间稳住了身形,定睛一看,对面站着一个五官周正的小女娃,两条白眉分外醒目。
方知明毕竟是站在武学巅峰之人,见识非常人能比。他赞叹道:“好力气!让老夫再试试你的能耐。”方知明剑光大盛,一道青光直奔小女娃而去。
那孩子毫不惊慌,俯身拿起地上的含光剑。含光剑一入她手瞬间发出耀眼的白光。她毫无虚招,一剑劈下。
青光白光交相辉映,龙吟声、剑鸣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光芒渐褪,只见方知明和那女孩都立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方知明笑道:“‘先天内力’,老夫有生之年能得一见,此生无憾了。好好好!想不到皇室出了这等人物。女娃娃,这深宫高墙屈就了你。你可愿离开天家,让老夫指点一二。”
那女孩正是陈云卿。她抬起含光剑,一字一句道:“不得伤我父皇。”
“陈景,你有女如此,想必天不绝你。这不世出的奇才,又与含光剑有如此感应,我实在是不忍折了这女娃娃。既然她有心护你,孝大于天,我就此放你一马。但我观你气色,死期也已然不远,你的命就留给天收吧。陈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好自为之。”
青光一闪,方知明不见了踪影。
陈云卿的手臂无力垂下,一股鲜血从手臂流了下来。
厉帝惊魂未定,好半天才有力起身。他握着陈云卿持剑的小手道:“朕的佩剑从今天开始,就赐给朕最勇敢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