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总要比好人难死。
但坏人一定会有坏报。
一直坚信这一点的肖小小又痴笑起来了,却是对着带着残刀的男子。
她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还保留着少女般的灵性,让人觉得清澈。
因为笑牵动了身体某处的肌肉,随着肌肉的撕裂,她痛的咧起牙齿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那个肉痛,简直要把她那里搅碎似的,偏偏她摸又摸不得,只能倔着牙,苦苦忍受。
看着肖小小这番模样,无论是口里还是心里都骂过她骚狐狸的那些妯娌们,现在都会心一笑。
张映月对肖小小改观很大,这便是同舟共济的缘分。
张映月佯喝一声:“小小不得无理!”
肖小小笑道:“大嫂,你没看到我这么一双大黑眼睛,这叫青睐,从你口里说出来,怎叫无理了。”
趁着间隙,她又向着带着残刀的男子闪了闪扑亮的大黑眼睛,却哪知男子以淡漠对之。
她眸子闪烁又白了一眼,道:“真是无趣极了,一个严肃,一个呆板。”
为了显示她异于常人的坚强,肖小小都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自己搀着自己的腰,并没有要在旁的丫环来搀扶。
她双手盘着自己的腰,就要离开,但经过那颗桃树时,她还是停下了小碎步,俯视着趴在烂泥里的廷尉监一脸笑意。
肖小小笑着道:“你知道吗?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桃花落在她的肩头,春风抚着她的鬓发,白云的影印在她的脸上,她笑的很美,比桃花美,比春风美,比白云美。
廷尉监喘着沉重的呼吸,以笑回道:“先前,我让廷尉狱的犯人明白过太多道理,不知道你明白的又是其中哪一条?”
“一条疯狗再识时务也不能成为俊杰。”
廷尉监剧烈的喘着气,艰难的求生。
以他现在的状态,似乎不能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不然都会给他造成难以想像的疼痛。
这话分明是他先前说过的,却被她变动了一些。
此刻,用来说自己确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道理。
可自己无论是否识时务,都只不过是钓鱼的鱼饵。
鱼饵除了被鱼吃掉之外,又怎么可能成为俊杰呢?
而自己活下来的希望便只能以这种悲哀式的痛苦来换取主人一丝丝同情心。
所以,他悲哀的沉默了下来。
肖小小爱美,也爱笑,所以他不喜欢沉默,最终她走了。
自己双手搀着自己的腰走路,这或许让肖小小不习惯,以至于一块石头就差点让她摔一个趔趄,幸好在旁的丫环机灵见机将她扶住才没狼狈的摔倒出洋相。
回过神来,她狠狠的对着地上的石头用力一踩,嘴里骂咧着道:“娘的,被狗咬了屁股,几个月都好不了,现在你也与我做对。”
被肖小小踩中的石头,应声碎成粉末。
就像善良的保姆拿调皮的孩子没有办法一样,张映月对肖小小也是丝毫没有辙。
张映月回转过头对着带着残刀的男子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杀与不杀?”
寒冷的春风吹在人脸上,犹如刀割般。
张映月的话就是一把刀刺着廷尉监。
他,廷尉监,一生罪行累累,手里整死过的人太多太多,可以说他双手沾的血比之骊山冰凉的清泉还要多,他的罪便是罄南山之竹,也书写不尽,他的恶便是决东海之堤,也洗刷不尽。
但他有一个好主人。
所谓的打狗要看主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天底下要杀他的人太多,但能杀他的人却太少。
所以,杀与不杀,这真是一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问的人是犹疑不决的,可带着残刀的人却早已笃定。
在他的世界里。
惩恶,即是扬善。
唯战才能止战。
卓一刀的眼神被廷尉监看到了,廷尉监悚然一惊。
旋即,廷尉监迟史大喊道:“你答应过不杀我,你不能言而无信。”
越是见过死亡,便越是渴望活着。
生死中有大恐怖。
能让迟史说出要卓一刀言而有信,这本身就说明他已经处于大恐怖之中。
他慌乱了。
带着残刀的男子戏谑的道:“原来,你也怕死啊!”
当真正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廷尉监心头,他眼睛中流露出平静与复杂,还有挣扎以及说不出的矛盾情绪。
在这一刻,所有复杂情绪都交织在一起,最后竟使得他沉默不语。
他看着男子抬起了他的手,在微冷的春风中,在桃花飘零处,只要那只手轻轻往他天灵盖一按,曾经的所有恶与罪便会烟消云散。
他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仿佛于生死之中,接受了来自命运的安排,断臂处传来的疼痛也都忘记了。
他记起了曾经年少的自己是如何接受老妪的一饭之恩,又是如何被她逼着走上绝路。
他记起了第一次杀人的情景,也记起了那个雷雨夜自己惊坐起的可怖神情。
脑海里似有无数股洪流在冲击着,搅乱着,雷电交加,天昏地暗。
“啪!”
突然他感觉一块柔软的布砸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