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天空中雷鸣电闪,黑云倾城,不一会,便下起了滂沱大雨,似乎在迎接司雨龙神的归位。随着一声破空清啸,白色巨龙从大厦顶端腾空而起,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白色桑塔纳正向外急驶,地面猛地一颠,车身差点翻了过来,叶峰猛打方向盘,载着众人的轿车直直地撞开了停车场的横杆。
谷半芹回头从车窗望去,阳光大厦二十三楼的窗户猛地喷出一团烟尘,半个楼顶斜斜地坍散了。
轿车匆忙间冲上车行道,却是逆向行驶的,不时躲避着迎面驶来的车辆。
“快!不然就逃不掉了!”魏远征心急如焚,拼命拍打叶峰的座位。
叶峰一咬牙,轿车直接骑上了人行道,一路疯鸣喇叭向前冲去,谷半芹则将身子探出车外,对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车辆大喊道:“阳光大厦倒了,大家快逃!”
路上的行人们都惊慌地躲避着这辆发疯的桑塔纳,但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正垂直坍塌的大厦,整条大街突然一静,所有的车辆都停了下来,接着,疯狂的尖叫声爆发了。几辆慌乱的车相撞之后,汽车司机们全跳下了车,开始向后逃跑。
二十六层的阳光大厦正渐渐下沉,几千吨楼体碎片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粉尘,但在倾盆大雨下,这些粉尘与雨水掺合在一起,有如泥石流一般,以大厦为中心向四面涌去。眨眼间就将附近百米之内的低矮楼房淹没了,行动迟缓的人们还来不及叫出声,就被白色的碎石巨浪砸得粉身碎骨。
叶峰一口气冲到五百米开外的露天足球场上,才一个急刹将车停住。四人不顾大雨,都钻出车外,遥望着已完全陷入浓烟之中的阳光大厦。
魏远征喃喃地说道:“建在断龙台上的阳光大厦,真的不能长久么……”
大批城市居民疯狂地逃到安全区域,惊魂未定的他们刚觉得自己远离了灾难,黑暗天空中的异象又使他们恐慌尖叫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啊……
天空中的黑云正在燃烧,红色的火焰席卷着云层,但这并未减弱狂暴的大雨,雨点打在人们的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生痛。在闪电的光芒下,隐隐有银色亮光闪现,涌动的黑潮中更不时露出一鳞半爪,那条一心只想复仇的巨龙,正蓄集力量,准备向人间肆虐。
接着,一道电光闪过后,天空中落下了火雨!
地上的人们尖叫着疯狂逃窜,纷纷寻找着遮蔽物,一个个火球掉落在街道与屋顶上,竟然不能被大雨浇灭,黑色的浓烟充斥着大街,四处是刺鼻的臭味,不幸被火球击中的行人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期望能用雨水将火焰熄灭,但那火焰却如附骨之蛆般异常的顽固,不一会,那些人就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大雨下得越来越疯狂,这个降雨量偏低的城市已经多年没有遭遇这样的瓢泼大雨了,城市排水系统早已不堪重负,街道逐渐变成汪洋,城市正陷入瘫痪,路面的积水使闻讯而来的消防车与救护车在半路上就抛锚了,无力赶到现场。顺着水面四处流淌的火焰将一处处建筑点燃,为躲避洪灾而逃到建筑物高处的人们又被迫从高处跳下来,落到漂有火焰的肮脏积水中。
这里……已变成了水与火的地狱……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继市中心阳光大厦倒塌事件后,城郊两个大型加油站又先后被龙形怪物袭击,据目击者声称,怪物撕开多个加油亭,吸食大量汽油后飞走,所幸未有人员伤亡。记者仍在跟踪报道……”呼啸的风雨声中,车内广播的声音更显得声嘶力竭。
王雷抱着头,看着自己一时疏忽而带来的惨痛后果,痛苦地喊道:“天哪……”
叶峰树学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翻滚的龙王。
谷半芹再也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了,疯狂地拉扯着叶峰的手臂,“怎么办啊?我们现在怎么办?”
魏远征绝望地看着谷半芹,说道:“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空中又是一道闪电,电光的映照下,谷半芹突然看见叶峰脸上浮起一个狰狞的笑容,她一惊,不禁放开了叶峰的手臂。
“魏工,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需要你的帮助,但是很危险,你愿意跟我去一趟吗?”叶峰扭过头来,神色肃然地望着魏远征。
“真的还有办法吗?我和你去!”王雷一下冲到叶峰的面前。
叶峰淡漠地看了王雷一眼,将他一把推开,冷冷地说道:“你去没用,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开车把谷半芹送回宿舍!”
“既然这样,我当然会跟你去一趟。”魏远征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我们现在就重回断龙台。”叶峰用力点了一下头。两人立即弃车步行,向逃出来的方向走去。
谷半芹有些急了,叫道:“那我怎么办?我不能一起去吗?”
叶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说道:“王雷会送你回家的。”看来他是断然不会让谷半芹和王雷二人跟去了。
大雨之中,叶峰二人的身影很快便看不见了。谷半芹茫然地望着王雷,真的就这么回去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谷半芹,你自己开车回去好吗?”王雷按着谷半芹的肩膀,语调低沉地说道。
“要去,一起去。”谷半芹的回答更为简单。
两人怕被叶峰发现,也只是远远地跟在叶峰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行。
他们逃出的这个方向由于建筑稀少,相对比较空旷,路面积水的情况还不是太严重,再向断龙台的位置走了百余步,那脏水就渐渐积到膝盖以上了。
叶峰并没有直接向阳光大厦倒塌的那片废墟走去,却绕行到一家无人的汽车修理行,拿走好几根长长的铁锁链。谷半芹和王雷都不知他要这个做什么,正纳闷时,叶峰又砸开了一家烟酒店的橱窗,顺手拿走一瓶五粮液。
快接近断龙台中心时,断龙台已变成了汪洋中的一个小岛,叶峰和魏远征几乎是游上那片废墟的。谷半芹不太会游泳,一直是踩着陆地渡水,可脚下又是倒塌的建筑废墟,不时会有让人一脚踏空的空隙。在她两次失足而被连灌了几口脏水后,王雷不愿再让谷半芹继续前行了。
“你还是回去吧,水面还在上升,要是你的脚被卡住就危险了!”
谷半芹沉默不语。
“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两人都安全带回来的!”王雷突然用上了非常郑重的语气。
谷半芹看了他一眼,开始向后退去。
王雷见谷半芹往回走了,便快速地向前游去,很快便悄悄地潜上巨大的大厦废墟。借着天空中的火光,王雷远远地偷看着叶峰二人,想知道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可眼前出现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拖着铁链走在魏远征身后的叶峰,突然一掌砍在魏远征的后颈上!魏远征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软倒在地上。叶峰放开铁链,望了一下四周,看见一根有两人合抱粗细的直立断柱,就将不知死活的魏远征拖到断柱前。
王雷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魏远征很快被叶峰用铁链牢牢地绑在了立柱上,叶峰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在咒骂着什么,抓过一瓶五粮液,两下撕开包装,“啪”地一下敲掉瓶颈,仰脖就灌了一大口。
接着,叶峰用力扯开了魏远征的衬衣,露出了瘦弱的胸膛。叶峰将食指的指尖在锋利的酒瓶破口处一划,就着指上鲜血在魏远征的胸膛上画出怪异的花纹,可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下,血迹很快被雨水冲淡了。
叶峰烦躁地又灌了一口酒,竟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玻璃,直接在魏远征胸前划了起来。魏远征耷拉着头,胸口被划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叶峰聚精会神地做着手上的事,完全没有发现王雷正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出现。王雷重重一拳向叶峰受伤的肋部打去,痛楚一下击溃了叶峰,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究竟在干什么?”王雷一把揪住叶峰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为什么要伤害魏远征?”
“我干什么?哼……”叶峰“噗”地吐出一口污血,抬手猛地一指燃烧着的天空,“我在做最后一搏!你想眼睁睁看着龙王杀人吗?它完全可以将这里变成一片泽国!”
王雷慢慢放开了叶峰,声音颤抖地说道:“可你……可你为什么要折磨魏远征啊?”
“折磨?哈哈……哈哈……”叶峰蓦地狂笑起来,“我岂止是折磨他?我还要他的性命呢!”
“你要杀了魏远征?”王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峰嘿嘿冷笑着。
王雷三两步冲到被绑缚的魏远征背后,想解开那铁链,叶峰上前拉住他大吼道:“你发什么疯?”
王雷闻到叶峰口中刺鼻的酒味,猛地甩开叶峰的手,“你才疯了!杀死魏远征来祭祀龙王就能解决问题吗?”
“谁说我要杀人祭龙王了?快放手!”叶峰一拳向王雷打去。
王雷用手一格,这一拳却是打在了魏远征的脸上。
被玻璃割伤也没有醒过来的魏远征居然被这一拳打醒了,他摇晃着抬起头,看着面前两个正互相撕扯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胸前被割伤的疼痛又让他惨叫起来。
王雷和叶峰被惨叫声吓了一跳,同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魏远征忍痛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被划出的怪异花纹,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盯着叶峰问道:“你是想用密宗血锢降魔咒么?”
叶峰没说话,眼中流露出痛苦的歉意。
“呵呵……呵呵……”魏远征居然笑了起来,“原来这传说中的禁咒真的存在……我明白了,你继续吧……”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魏远征坦然赴死,叶峰反倒踌躇了起来,他抬起手,低低地叫道:“魏工,我……”
“真的要杀一个人吗?”王雷颤声问道,他仍然无法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不然我还能怎样?”叶峰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凶狠地望着王雷,“总要死一个人,才能重新封印泾河龙王……若不是为谷半芹着想,这里捆着的,本该是你!是你王雷!”说到最后,叶峰已经有些癫狂了。
王雷一怔,终于明白了叶峰的一番良苦用心,可他又怎么能接受得了?他的男儿血性一下涌了上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放走龙王的是我,倘若真要死一个人才能封印龙王,那个人当然也该是我!把他放下来,捆我上去!”
叶峰呆呆地看着二人,并未动弹。
魏远征又慢慢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不要再争了,还是让我来吧,自从我父亲砸碎我的小提琴那天起,我就已经死了……如果我的死能让魏家的子孙后代不必再受这祖训折磨,那也算值得……”
王雷身躯一震,快步冲上前去解开捆绑魏远征的铁链,流泪说道:“我要是让你替我去死,我还算人吗?”
这一次,叶峰没再上前去拦住王雷,他只是孤零零地站在大雨中,仰天长叹道:“也罢……若有已毁之戒而欲还清净。已尽之命而欲复救续……种种诸横,种种诸难,而欲消伏隐没,顺时欢乐者。应当如法,归命……”这几句佛谒,本是药师佛忏法卷中所载,如今从叶峰口中说出来,竟是说不出的寂寞……
魏远征被王雷从立柱上解了下来,愣立在一旁。王雷一抖手中的铁链,对叶峰吼道:“还等什么?”
叶峰没再吭声,上前就将王雷五花大绑,缚在这断柱上。他又三两下扯开王雷的衣服,举起半片玻璃,对王雷说道:“王雷,忍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