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安梳妆完,走来坐在两人身边,见到窈章手中的纸,说道:“小姐...惜安知...”
窈章见惜安的样子,也猛然想了起来...虢珀给她的信!为什么虢環写给呈安表哥的信会是汝鄢德敬的字体!窈章对着惜安使眼色,惜安连忙改口,“惜安知会了魏姐姐咱们的住处,她说等她告求了魏司酝,就搬来与咱们同住。”
宸衷看着窈章,惜安两人,笑道:“魏姐姐一来,咱们四个就齐全了。”
“好是好,就是和那两位住在一起,我总觉得拘束的很。”惜安瞟了一眼那雕着八仙过海的木屏风,小声说道。
静修宫有屋几百间,无主院无偏厢,通俗来讲,就是个装饰奢华的下人院子。对于窈章这种刚刚入宫的女官来说,只能留人居住在一处,但是像汝鄢德慎这样的五品司制,便是一人一间屋子房间中间为正厅,用于看书、写字、画画、抚琴;两边是卧房,一边三张用上等纱幔装饰的卧床。正厅与两边的卧房用两扇精致的木屏风隔开。眼下,东面的卧床是汝鄢家两姐妹在住着,这个时候了,他们还在汝鄢德慎的房中畅谈。
恰说着,汝鄢德贞便走进了房间。见窈章几人在说话,也笑着走来,问道:“姐姐们在聊什么?”
宸衷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窈章见惜安似是怯怯的不开口,问道:“四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就回来了,三小姐呢?”
“我并未与姐姐同行,姐姐在二姐房中,我去了大姐处。”德贞见窈章与她说话,就坐了下来。
“汝鄢家的女儿个个都是端庄典雅,蕙质兰心,真是好家教。”窈章端来一杯盏,递给德贞。
德贞笑着接过,刚要喝,便听到汝鄢德敬的呵斥声:“贞儿!你在干嘛!”
德敬的声音吓得四人连忙起身,德敬气急败坏的走来,夺过德贞手中的杯盏,见杯盏中是桂花糖浸的牛乳,德敬一把将那杯盏摔在地上,杯盏的碎片到处都是,溅出来的牛乳撒了窈章一裙子。
“我汝鄢家阖家努力,自小就从未让贞儿食用过任何刺激喉嗓之物,你们居然拿如此甜腻的吃食来作践贞儿,你们就是在下毒!”汝鄢德敬看着窈章,眼里全是愤恨。
怪不得德贞的声音就连是平常交流都如同潺潺流水...
窈章刚想开口说话,汝鄢德敬倒自己说了出来,“罢了!看在你们平日里出身卑微,不知我汝鄢家的规矩,暂且放过你们。你们最好小心点,若有下次,一并算帐!”
“贞儿,我们走!”德敬拉着德贞,转头回到东边卧房。窈章见两人合上屏风后,也轻轻合上了西边卧房的木屏风。
“怪不得我那日间汝鄢四小姐就是冰镇的葡萄也需拿温水浸过才略略吃了两三颗,原来是为了保护嗓子啊。”惜安感叹。
窈章没说话,默默铺着床,准备就寝,想起那日苏怡说的待价而沽,又看着汝鄢德贞的光景。
“下月便是万寿节,想来我们这群人里,最先命定的,就是汝鄢四小姐了。”宸衷突然说道。
“妹妹也想到了。”
宸衷点点头。
“想到什么?”惜安不解。
宸衷与窈章相视一笑,没再说话。每年的万寿节宫中都会献舞,歌舞不相离。这一月来,汝鄢德贞从未参加过任何晨工晚训,再看看刚刚汝鄢德敬的着急样子,想来下月的万寿节,德贞一定会在众亲贵面前,一展歌喉。
惜安吹熄了灯,率先睡去,窈章睁着眼,毫无睡意。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惜安均匀的呼吸声。窈章看着直直的瞧着黑漆漆的虚无,想着下月万寿节后的德贞,心里一阵恐惧。自己从来都是因为未能生在公侯之家所以才奋力向上,以便保护家人。可像汝鄢德贞这样的女子,从来都处在权力的中心,生活却并不比窈章安定半分。往日的窈章,担心的是成为垫脚石。可如今的苏怡、德贞,或许只是父辈们用来试探深浅的玩物,若能成大事,则把家族荣耀加之于她,若无用处,则是家族的耻辱。京师有多少凶残乖戾的公侯,就这样把自己的女儿扔在他们跟前,去让他们挑选,称量...窈章忽然觉得恐惧,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有了汝鄢家的权势地位,是否也会这般残忍?
黑夜中,窈章第一次觉得迷茫了许多。以前只想着找机会往上走,现在有了机会,却不知该不该走,该如何走,以后又该如何?
“窈章...”
窈章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纤细温暖的手握住,“我们不会让我们自己成为汝鄢族人那样的人的...”
“你怎么知道?”窈章翻过身,回握住宸衷的手。
“最起码,我们进宫的初衷就并非为了攀亲附贵。”宸衷细细软软的声音使得窈章安定了不少,“你不是,我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