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谊紧紧攥着手帕，一脸紧张。虢禧拿着花绷子遮住涨红的小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窈章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妹妹，最后看向一身着湖绿色长裙的美妇人。
“虢小姐，您这绣的是什么？”美妇人拿起窈章手里的花绷子，蹙眉道。
窈章赶忙瞟了一眼一旁的花样子，“凤穿牡丹...”
虢禧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禧儿！”姚谊见女儿如此放肆，赶忙阻止女儿清脆又放肆的笑声。
“您这个要是凤穿牡丹，那街边的芦花鸡也是凤凰了！”美妇人叹了一口气，气势汹汹的说道：“虢五夫人，您家的二小姐槿娘我是伺候不了，您还是另谋名师吧！”
“槿娘，你可是全京师最好的绣娘了，您若不教，谁还教的会窈章呢！”姚谊这下是真慌了，连忙招呼窈章，“窈章！快过来给槿娘认错！”
窈章立马起身，轻声道；“槿娘，窈章知错了！”
“是啊，槿娘！我家的肃儿也是你调教的女红才能得升四品女官，您就再劳劳心，教教窈章！”姚谊把槿娘请到一旁坐下，细细宽解道。
“如此，我就再试试。不过不是槿娘我多嘴，就女红这方面，大小姐比二小姐有慧根！”槿娘端起茶杯，不客气的说道。
“是是是！”姚谊如是回答着。
“三小姐的绣工也不错！”槿娘瞟了一眼虢禧，补充道。
“是！是！”
槿娘喝了茶，起身抖搂抖搂衣裙，“如此吧！今日我还赶着下一家，明日让二小姐去绣坊找我，或许在绣坊，二小姐也能专心练习。”
“也好，也好。今晚我定催促她勤加练习！”姚谊也跟着起身附和着。
虢禧走到姚谊身边。学着母亲的样子符合着，“对啊，明日这绷子上的，定不会是街边的芦花鸡了！”
“槿娘慢走！”
“禧儿，一会儿你拿着你的花样子，绣一遍给你姐姐看！”见槿娘离开，姚谊立马安排着窈章绣花。她并非多想窈章进宫做女官，只是终于有名正言顺的名头督促窈章练习女工，“窈章，你仔细看着。你明日若能先像禧儿这般针脚干净，想来槿娘就不会这般说叨你了！”
“女儿明白。”窈章放下花绷子，揉了揉手腕。
“好了，先去吃饭，一会子吃完饭，你们就好好呆在绣楼里，绣绣花！”
看着女儿们第一次如此安心练习女孩子家的活计，姚谊十分开心，“这下可好了，咱们家花了这么多钱装点的绣楼，终于不再是这个丫头的书院和这个丫头的杂货铺子了！”
京师西市
惜安扶着窈章下了马车，感叹道：“槿娘的绣坊还真是名满京师，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此处购买槿娘的绣品！“
“槿娘是全京师最好的绣娘，这几日宫中招揽良家子，自然是人人都来槿娘这里拜师学艺，让槿娘指点指点了！”
“不怕的，咱们昨日就说了槿娘，咱们不会比那些官家小姐差的！”
“这不是那个商户之女吗？怎么，你也来找槿娘学艺吗？”
璩珮穿着水粉色的长裙，上面绣着用金线缠着银色白线绣的芍药花。芍药是月王妃生前最喜爱的花，看来这璩珮是铁了心要嫁作职王妃啊！
窈章见是璩珮，福身道：“璩三小姐。”
“珮儿，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与太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商户女？”
“是，母亲。”
江莲从绣坊里缓缓来到窈章身边，细长的丹凤眼细细瞧着窈章，“的确生的不错。”
“璩夫人。”窈章行了礼，静静等待着意料中或意料外的嘲讽与挖苦。不过还好，槿娘救了她。
“槿娘出来了！”
绣坊的小婢女刚刚说完，各家小姐身边的女婢乳娘们就把槿娘围了个遍，根本没有窈章插身之处。惜安见状，十分生气，“诶！我们和槿娘昨日说好了的！诶！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算了，横竖槿娘都定了凤穿牡丹这一个花样子，咱们还是回家对着书慢慢练吧！”窈章倒是想得开，毕竟她本就是照着花样子一遍又一遍的自己绣着，槿娘除了讽刺挖苦，什么指点也没有。
“虢二小姐，你也来凑女官这热闹了？”窈章转身，刚要走，便看见职嘉与璩玉并肩而来，“这槿娘眼光还真是独特，居然叫二小姐绣芦花鸡参加核选。”
“你！”窈章想起前几次和职嘉相遇的不愉快，闭了嘴。
“职嘉！”璩玉见职嘉老毛病又犯，连忙阻止，缓和气氛。
“你还是去看看你那好妹妹吧！今日你母亲在，她若再气哭一位绣坊师傅，你母亲可真是要火上头了！”职嘉不以为意，反而提醒璩玉。
“你！”璩玉也想辩驳，但想到职嘉话粗理不粗，便想了想“那你好好说话，别再惹恼了太康郡主的异性姐妹。”
“知道啦！啰嗦！”职嘉瞟了一眼璩玉，不屑说道。
“璩玉告辞。”
“慢走。”
“小姐，那咱们怎么办啊？”惜安看着槿娘身边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十分焦急。
窈章看着手中惨不忍睹的绣品，轻轻说道，“回家吧！”
“这就认输了？”
窈章刚刚走出绣坊，便听见职嘉嘲讽的声音，“就你这胆识也敢进宫？”
“职嘉郡王，民女......”
窈章刚想开口辩驳，职嘉便拿过话头，“你先别忙着证明你自己，本王有个好去处可以带你找到比槿娘更好的绣娘，你敢不敢去？”
“槿娘家的绣花手艺可是几代传下来的，京中谁还有这等手艺？”窈章看着职嘉，半信半疑。
“你先上了本王的车，本王就告诉你！”职嘉看着窈章身后的绿裙惜安，嫣然一笑，“不过，你们家这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不能去！”
“惜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乱说的！”
“虢二小姐，你可是商贾人家出来的，难道没看出这是门交易？你想进宫，本王想你进宫。不过是让你家的小丫鬟拿着银钱在这大好京师闲逛一日，有何不可？”
惜安害怕的扯了扯窈章绣裙，怯怯道：“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虢二小姐，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这半月赶出来的功夫敌得过那些小姐们十几年的绣工？”职嘉目光在窈章手中绣品停留了一会，又转回窈章水光滟潋的浅土色眸子，“芦花鸡也得经历一番才能成为凰鸟呢！”
“民女怎么知道郡王爷是否是在逗弄民女？”
“你爱去不去咯！横竖要参加核选的并非本王。”
窈章看了看惜安，心下一横，“惜安...”
见窈章开口，职嘉便知她是同意了，从怀中抽出一金色镶边的软白小袋，甩进惜安手中，“这是一卷五百两的银票，今日你去胡吃海喝也好，自己买穿戴也罢，不用完这银票，本王今日就治你的罪！”
“这...”惜安拿着那金白小袋，不知所措。
“不怕的，你想买什么买就是了！”窈章拍了拍惜安的手，以示安慰，又转向职嘉，轻声问道：“职嘉郡王，我们何时启程？”
“现在！”
还未待窈章反应过来，职嘉翻身上马，一把揽住窈章的腰，甩在怀中，扬长而去。
“啊！”
窈章从下死死瞪着职嘉，“你疯了！”
“全京师都知道月王府的世子不学无术，你会不知晓？”
“你放开我！我们好好坐好！”
窈章横着半躺在马背，后脑靠在职嘉拿缰绳的右臂上，跟着他摇马缰绳的节奏一荡一荡的，为了不摔下马，只有紧紧抱着职嘉腰身，保证安全。
“本王金枝玉叶，白给你抱，你还不舒服了？”
“民女云英未嫁，这样和一陌生男子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王爷让窈章此后如何做人？”窈章一只手掐着职嘉腰身上的肉想迫使他放下自己。
职嘉不觉痛，只知窈章使坏，便帮着窈章坐起来，凑在窈章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本王不嫌弃你，你若愿意，来我王府！通房，侍妾还是侧妃？随你！”
“民女粗枝大叶，配不上郡王爷您金枝玉叶！”窈章被职嘉嘴里呼出的气体弄的痒痒的，偏过头去。
“你若是想做正妃，就好好跟着我介绍的绣娘学！”职嘉慢下来，让乌露轻轻踱着步，向深林中走去。
“怎么？嫌弃了？”
“没有。”
越走越深，林中水汽渐渐深重。生生的露水汽夹杂着竹叶的叶子香以及小动物尸体腐烂后的柔柔气味，让人反胃。
“你虽是商户之女，但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看见这种地方，不会觉得恶心？”职嘉掌控着缰绳，控制着方向。
“这算得了什么！我自己绣楼里的下人房，被我与惜安两人改成花房时，比这个还恶心。”
“两个姑娘家自己搭房子？本王还翘着商户人家大都极其豪奢呢！”
“这是实话，我们家的日子，或许比王府的日子还奢华许多。”窈章也不否认，商家的日子的确是比官家按份例过的日子舒适的多。
“为何自己动手？你家的下人呢？”职嘉下巴偶尔蹭到窈章太阳穴处的肌肤，蹭得职嘉心痒痒。
“照顾姨娘去了，那几年，母亲小产后整日郁郁寡欢，家里的宅子也还没有扩建，所以也没有尊崇许多礼数。横竖父亲对我们正房的子女也是不闻不问，我也讨厌家里的是是非非，就与惜安两人呆在静姝阁里，三年没离开。下人们只会把我们需要的东西放在院子门外，做饭洗衣都是我与惜安两人一起完成的！”窈章回忆着那几年，水光滟潋的浅土色眸子里闪出了光，“那个花房真的很美，是用上好的琉璃搭成的，每到杜鹃花开的时候，我院子那两棵百年老杜鹃就会飘下许多胭脂色的花瓣，整个院子都是动人心魄的胭脂色。”
“到了！”
职嘉清澈的声音把窈章从回忆中拉回，窈章看见一上好的精致小竹宅建在高大方正的大石块上，一条长长的竹林夹道直通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