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上茅室?为什么不去?”百瑶站在我身后。
我的面前是她说的茅室,一个可以小解大解,五谷轮回的地方。我本来还想装一装的,尿一泡尿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但难就难在我真的没有办法逼迫自己在她说的这个茅室尿尿,因为我连走近一点的勇气也没有。
臭,很臭,两根木板架在一个大大的木桶上面。煤油灯不是很亮,但我基本能看清桶里盛着的是什么。
如果一不小心踩崴了,跌进去……我这么爱惜性命的人都希望在跌落到底的前一刻,抹脖自尽。
“你别装了吧。”百瑶揭穿我。
我有点讨厌这个女人,虽然她是我阿娘。
天底下当娘的都会在某一个时间段变得特别让孩子们讨厌吧!什么都看得穿,看穿也说穿,这不就是天底下的自认为很聪明的娘呀妈呀爱干的事儿吗?以为自己教会了孩子一些生活的道理,人生的经验,实际上以这样的方式传递的信息,不仅在下一秒被孩子拒收,还会让孩子连带出一些逆反心理,或者心理阴影:我不够好,才会被呵斥被奚落被教训……
但其实我跟她都知道她不是我阿娘,我也不是她儿子。
所以她应该更加注意不到这些的吧。她只管说她的话语,表达她的情绪,并且最终达到她的目的。
说起目的,我有点疑惑。既然我们都知道“我不是我”这个诡异的现状,为什么她不揭穿我,反而是维护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难道她是林仔?
“林仔?”我无意识唤了一声。
“啊?”百瑶莫名其妙。
原来她不是林仔穿越过来的。我可以确定了。
我解释说:“我看见什么怪东西了,都喜欢先叫一声林仔!表示……表示……那种情绪你知道的吧。”我双手在眼前打转,表现出想表达什么却词穷的状态。
这样的言语带手势,是我们打消对方疑虑,或者引导对方思路往我想的地方去的好办法。但百瑶不是日常嗑药磕坏脑子的一帮大老爷们,她精明得很。
看着我的小把戏,她直接戳穿了说:“你的口头禅不是什么林啊在啊的。你喜欢说这个我会。”她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在回忆真正的向晓东奇。“你做事儿莽撞,全凭一腔热血和三分钟热度,但脑子又不是很聪明,当年在狮子顶,我以为你会倒下去,没想到你居然险险地过了那一关。”
“但是过了又这样呢?你命中注定要学元蛊术虫蛊,但总也背不会口诀,捏错指法手势。长老们各个眼光都毒辣,一开始就看出你不是习蛊这块料。你大伯勉强教你,但这些要靠天赋的东西,勉强哪里勉强得过来?”百瑶像是对我说,又像不是在对我说。她陷入了某种回忆,在回忆的世界里,她的不甚聪明的向晓东奇,很得她的心。
我不打断她,她的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不想被拆穿,我就得依循着以前的向晓东奇,做着向晓东奇该做,能做的事儿。
“你害怕你的阿爹,因为出生起,他对你寄以厚望,而你还是败在不够聪明。所以你也养成了逆反他的习惯。在他面前,你容易冲动,转身就走是常有的事儿。你父亲虽然叫向德武,蛊术和武功却都平平无奇。他的性格就是对外人极好,当然对我也是极好的,只是对你跟云儿寄予了厚望而不得,所以他对你们俩未免急躁了些,你不要怪他。”百瑶说得有点跑题。
“百……阿娘”我叫了阿娘,虽然挺不想的,但我得养成这个习惯,“你现在是要修好我跟阿……爹的父子关系吗?”
百瑶顿了顿:“哦,你看我,说着说着跑题了。”她笑了笑,再正色道,“你要开始学一点蛊术,虫蛊。虽然我不知道锁龙潭里的清潭怪为什么嗅不出你身上的蛊术味道,但你多少得会一点。还有,不要去惹佘家,并且,离他们家的人远一点。”
“佘家是谁?”虽然我能肯定她说的佘家是谁,但还想确定一下。
百瑶说:“就是你今天想跟的那家人,父亲佘铭阳,打渔为生。女儿佘依旭,你哪天抽时间,乖乖把人家的柳叶短刀还回去。还有一个小孩儿叫佘俊卿,是你爷爷的关门徒儿,天资聪慧,前途不可限量。”她说到佘俊卿,又专门看了我一眼。
我也是能读懂眼神的,阿爹向德武就是因为佘俊卿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才对我有了很深的“恨铁不成钢”的怨愤。
我有什么办法?你生下我的时候,干嘛不顺便多生一点脑壳水给我呢?
“走吧。你阿爹送那几个孩子回家,就要回来了。晚上,我们要去酉水河畔走一趟。”百瑶说,“这事儿还是有点古怪,所以,要去看一看。”
我跟着百瑶走两步:“阿娘,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得含蓄,但她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问她为什么知道我不是她儿子,却还是要维护我,替我藏匿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