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了一夜,让雨后的大道干爽了几分。但车轮一辗,仍是泥泞难行。
俞冒一大早就带着车队驶出了粮仓,向俞家赶去。高仓带回来的话,让他半信半疑。俞家需要军械不假,但半路接货,却从未有过如此计划。这一趟他亲自押送,就是要问个清楚。
巳时将近,果然在二十里外遇见了俞家的车队。俞冒正要上前发问,大碾子却冲到他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哭道:“禀报少爷,老国主他,他去了!”
“什么?”俞冒一把将他抓起:“你再说一遍!”
大碾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国主日夜操劳,不幸于昨日病逝。眼下举国哀悼、披麻戴孝。小人若不是军务在身,也是要披麻的。”
俞冒脑中发懵,愣在当场,狠声喝道:“若敢假传噩耗,老子灭你九族!”
大碾子跪在地上,指天说道:“小人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永世不超生。”
“王成,此间之事交给你了!”俞冒再不有疑,策马向南飞奔而去。
王成交接完马车,大碾子凑到了近前,低声说道:“王兄弟,我听说咱抢占粮仓之事,已被发觉,你可得多加小心。”
王成惊道:“你都听说什么了?”
大碾子说道:“听说齐军准备派数千人马夺回粮仓,你再不长个心眼,到时候怕是逃都逃不及。”
王成慌张起来:“我能有什么心眼,身在军中,只能听命。”
大碾子道:“老国主死了,都在忙着国丧,这趟货是最后一趟了。你要真想活逃,就赶快回去把车装满,送完这一趟,就赶紧躲回家里,总比这里安稳。”
“有理,多谢兄弟提醒。不过,该拉的东西,差不多都拉完了,我回去装啥?”
大碾子说道:“管他是啥,有用的就行,拉了就能向俞家交差。”
“好兄弟,此情后补,走了。”王成带了马车匆匆北去,吴远向大碾子翘了翘大拇指:“小子,大有长进!”
大碾子乐道:“都是大人教训的好。”
吴远带着车队向南行走了两里多远,停在了河流拐弯处。早就等候在路边的数百兵士蜂拥而上,将车上的货物迅速搬到了木排之上。
苏雨生将统计的结果报到了步云龙手中,共有夹被四千五百,帐篷五千,靴子五千,布鞋五千。
两个多时辰之后,王成带着车队再度南下。三十二辆马车上都装满了货物,辕马累得四蹄发软。
离开军仓十多里时,车队停车歇息。王成刚刚给辕马添上了料草,路边一声锣起,数百兵士冲将出来,将一百黑衣兵全数俘获。
黑衣兵也往来奔波,连中饭都没得及吃,哪里是步家军的对手。战斗持续了半炷香的功夫,黑衣兵就被萧大海击败,俘虏了一百多人。
萧大海押了俘虏向南而去,这一百人也算是用来交换马匹和战车的价码。
半途遇上三营时,王成猛然望见了大碾子。他一脸怨毒地吼道:“大碾子,你欺诈兄弟,投敌背叛,不得好死。”
大碾子走到近前说道:“兄弟也别怨我,俺真的没骗你。俞潜真的死了,攻打粮仓的人马明天就能过来。”
王成恨恨地说:“老子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嘴巴长在你腚上,你愿咋说就咋说吧。”
大碾子骂道:“呸,不识好人心,亏得我家大人还要放过尔等的性命呢。”
王成带来的车队载货极丰,让步家军大开眼界。
行军铜锅五百口、铜碗五千只、灯盏一千具、灯油五十桶、车脂五十桶、军鼓二十架、铜锣一百、各色旗帜一百五十杆。
苏雨生统计出了清单,向步云龙道:“大人,此番回程,路途遥远,小人留下了两桶车脂以备车用。另外,还留下了五色旗帜十面。”
“好象都是些无字之旗吧。”
苏雨生道:“那二十美人已随五连来此,大人只须留下笔墨,便可令其绣上大字,可立时变成咱的旗号。”
步云龙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河岸,向吴远交待道:“这些军械极为重要,赶到封地之后,要藏于隐秘之地,不可轻露。”
“下官明白。”
“还有,回去之后,马上修造房舍。不求宽敞永固,只须能过得了冬就行……”
一番交待之后,吴远带了三营的一个半连,用木排载了军械,顺河而去。
次日辰时,最后一批撤离的人马顺河赶了上来。步云龙跃上木排,向领队的郑恒、杨顺交待了几句,又施出燕云步法,从木排之上高高跃起,越过了一丈多宽的河滩,轻轻落到了大道边上,引得士兵百姓一片喝彩。
停在路边的一辆厢车里,孟健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不屑地说:“哼,显摆什么,俺要是没伤,比他跳得还远。”
贺玉凝微微一笑:“待孟大人伤好,也如此跳上一跳,让奴家开开眼。”
“这算什么,比这厉害的功夫,俺会多了,保管让你开眼。”
走近车厢的康勇听了,掩口笑了笑,然后站直了身体,大声喊道:“禀报营长大人,接到由哂营长带来的战车二十辆,请示如何分配!”
孟健骂道:“这点屁事也来请示,二十辆车,拉猪也不只拉一百头,你一百个人还分不过来!”
康勇气得鼻子都歪了,要不是步云龙专门交待过,他当场就能呛回去:“是,下官明白了。”
车厢里的男孩好奇地问:“姐夫,他明白什么了?”
贺玉凝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小孩子懂什么,别乱问。”
孟健咧着嘴笑道:“小弟知道动脑子了,真聪明。来,姐夫和你说说……”
贺玉凝将弟弟拉到一边,沉着脸说道:“孟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她不悦,孟健忙道:“贺小姐有话尽管说。”
“大人也是一营之长了,对下属说话岂能如此无礼。刚的话,若是换个说法,那康大人听了不仅心中舒坦,也会对你高看一眼。”
孟健硬着脖子道:“俺都习惯了,你说该怎么说。”
贺玉凝道:“习惯是可以改的,你若说,此事请康大人酌情办理,岂不更好。”
“哼,还大人,老子才是大人。还酌情,捉头猪还差不多。”孟健虽是嘴硬,可气势弱了不少。
康勇虎着脸回到了房中,由哂笑道:“咋了,孟大人嫌车少了。”
“孟大人被女人迷糊涂了,眼里只有猪,骂俺们都是猪。”
康勇将孟健的话学了一遍,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步云龙笑道:“你也别生气,那小子自小与猪在一起,猪就是他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