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黑的乌云,不知何时涌上了夜空,黑暗悄悄笼罩了茫茫的群山。
北山坡上的火把,仍在涌动不息,无数兵士杀向被围在当中的刺客,仿佛没有察觉到黑暗的降临。
六名刺客,战死了四人,剩下的两人,背背相贴,身上伤痕遍布。但面对如浪涌来的兵士,这二人毫无惧色,仅凭一剑一刀,左右冲杀,留下无数尸体。
兵士争功,无法控制,金甲军的师帅喊破了嗓子也无法调动手下,只好吹起了号角。号角将兵士从狂热之中唤醒,在军官们的吆喝声中缓缓后退,与被围的刺客拉开了距离。
两名刺客压力骤无,喘息之中,却是看到了无数闪亮的弩矢如蝗飞来,两人原地拨起,躲过驽矢,分头奔逃。
落空的弩矢,射倒了一片金甲兵士。混乱之中,两名刺客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金甲军的包围。
哪想守在外围的黑甲军早就引箭开弩,一轮激射之下,两名刺客全皆受伤。绝望之下,一人自刎而亡,另一人冲入乱军之中,血战而死。
欢呼声中,公子申怀中的男孩,搂着公子申的脖子说道:“父亲,救我的大哥哥找到了吗?”
公子申抚着儿子的脑袋,说道:“会找到的。”
守护在侧的黑豹道:“公子,此间刺客已灭,请允许我等前去寻找步大人。”
公子申道:“快去,一定要找到他,本公子就在这里等候消息。”
步云龙退走的方向,正是第十旅防守的一侧。看到踉踉跄跄走来的步云龙,杜海赶紧迎了上来:“步大人,战况如何?”
“杜大人,长孙已被救出,刺客也被包围。属下要马上运功疗伤!”
见步云龙全身伤口纵横,鲜血淋淋,杜海道:“本官马上就去召唤郎中。”
步云龙回到帐中,就地一坐,全心运起混沌吐纳之法。不知吞噬了多少内功,只感觉经脉之中横冲直撞的功力巨浪。在功法的引导之下,渐渐平息下来,在游动之中慢慢浸入骨髓,渗入经脉,沉落丹田。
他体内升出一股难言的舒泰,全身的刺痛麻痒也大多消失。唯有胸骨下端的剑突,还在隐隐作痛,仿佛是一只蠕动着的小虫,在那连接起来的断脉剑桥之上,缓缓爬行着。
盏茶之后,那蠕动的小虫好似一闪而逝。接着,强劲的内息犹如细泉一般冲上了断脉剑桥,步云龙脑中轰然一响,内功运行的速度瞬间加快了数十倍。
“嗯,这是怎么回事?”步云龙双眼蓦然睁开,只见双腕抖动,经脉鼓胀,仿佛能听得到经脉之中内功快速运行的沙沙声。
步云龙默默一探,体内的功力竟然一下子提升了九年,达到四十八年。
如此算来,竟然吞掉了一百八十多年的功力。他又惊又骇,并未全数吞夺老者之功,而是半途将其斩杀,这老者功力至少有三百年,太可怕了。若非这老者厮杀了大半夜,功力大耗,我这点功夫怕是经不住他一指头。
一个时辰之后,他手扶七星剑,缓缓站了起来,但人未站稳,便又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痛的,不仅是腿上的剑伤,全身的经脉仿佛都如刀削针刺一般。
步云龙暗暗苦笑,一夜之间,功力暴增十余年,看来我这身体还无法适应。
他摸起长剑,拄地挣扎着想要爬起,忽见几道身影冲了进来,跑在前面的罗大树扔了火把,双手搀住了他的双臂,声音呜咽:“大哥,你还活着。”
史玉柱张开双臂,却看到眼前的步云龙满身是伤,哪敢触碰。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抱着步云龙未伤的右腿,颤声喊了一声“大哥!”
步云龙拍了拍他的脑门:“快起来,哥死不了。只是体内功力有些异常,调理几天就没事了。”
快步跟来的杜海说道:“都愣着什么,都闪开,快抬他去见郎。”
罗大树问:“大人,我大哥伤得这么重,为什么郎中不能过来冶伤?”
杜海摇头道:“师里没有郎中,只能抬他去大营求医。”
罗大树道:“大哥这样子,背不得,走不得,三弟快去寻几块帐衣和木棍,扎成木轿,待会好抬着他走。”
黄飞虎抽出大刀说道:“俺的刀快,俺去。”
众人正忙着扎捆木轿,公子申带着一群人闻讯赶了过来,一见步云龙跌坐在地,双眼紧闭,当下急道:“快快送往猎营,请宫中医士给他疗伤。”
木轿扎好,步云龙被轻轻抬到了木轿之上,罗大树几人正要抬轿,却见公子申弯腰伸手,抓住轿杠:“我来抬他!”
“公子殿下,使不得!”一群卫士赶快过来夺杠。
公子申怒声喝道:“滚开!他为救长孙,舍生忘死,本公子难道就不能抬他一程!”
卫士们只能退下,众人抓起轿杠,正要起轿,却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喊道:“我也要抬!”
一只细嫩的胳膊,搭上了轿杠,众人的目光看了看年幼的长孙,又齐齐望向了公子申。
公子申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儿子,与为父一起抬!”
十几双手臂,抬起了木轿,在崎岖的山间,缓缓而行。望见这一幕,所有的兵士都停下身来,默默伫立,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