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华门内文渊阁,由武英殿大学士严嵩、文渊阁大学士徐阶、李春芳及张居正等重臣值守。
这里是帝国神经中枢,忙过一天军机大事,傍晚时分,全都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
自从嘉靖皇帝答应严嵩,只要严世蕃治好眼疾,便可以让其入值内阁。
严嵩很是兴奋一阵儿,忽然听说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却被儿子送往海外配药去了,想起这件事就心神不宁。
一个小太监走到严嵩面前,轻声问道:“阁老,今天各部奏章,是否都拟好了?司礼监公公已经候着了。”
严嵩睁开眼睛,给他递过去。
“都好了,拿去吧。”
小太监把当日票拟收好,正准备离开,忽听徐阶讲道:“我这还有一份。”
见此情形,严嵩忙问:“徐阁老,难道还有什么瞒着老朽不成?”
“严阁老多虑了!这是一份青词,自知比不上东楼阁下,就怕你笑话,没敢轻易拿出来,若不怕费心,请阁老雅正一番,也好让我博得龙心欢悦。”
严嵩撇撇嘴,还是很不放心,要回这份折子,仔细看过一遍……
“徐阁老,你这青词写的,已经和东楼小儿不相上下,不过,若想博得龙心欢悦,呵呵……”
对于这番嘲笑,徐阶依然很谦逊。
“请阁老指点迷津。”
“过几天,东楼小儿替我入值,你们俩再好好切磋。”
严嵩说罢,把这份青词还给了小太监。
“凭东楼阁下大才,入值内阁自然不在话下,盼望能有机会讨教。”
虽受到如此这般侮辱,徐阶却显得毕恭毕敬,此刻,严嵩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徐阁老,我听说有几个御史暗中串联,不停上蹿下跳,今天弹劾这个,明天弹劾那个,六部九卿被搅得人心不安,最近可曾看过这样的奏章?”
“请问严阁老,你说的可是林润、黄光升这几位?”
严嵩顿时一愣神,急忙趴在他的耳边……
“还有那邹应龙,听说他像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你也要当心!
这时,就连老成持重的李春芳都看不下去了……
“严阁老,就我所知,还真没人敢参你。”
最近,确实没人弹劾自己,也没人弹劾他那宝贝儿子,严嵩露出笑容,和徐阶并肩步出文渊阁,各自乘轿回府。
次日,在文渊阁台案前,依次坐着严嵩、徐阶、李春芳和张居正等内阁大臣,都在埋头批阅各部奏章。
忽然,严嵩拿着一份折子,跑到张居正身旁。
“叔大,你来看看,李成梁的情况,我表示很同情,其祖父是铁岭指挥使,李家三代人战功赫赫,你看,他又上折子了,说只因当年得罪权贵,被罢官多年,如今才刚刚四十多岁,正当为国尽忠。叔大,我和徐大人都老了,未来这文渊阁主事,还得靠你们年轻人,老朽以为,成梁英毅骁健、是栋梁之才,必堪大用。”
“阁老大人说的是。”
张居起身还礼,接过折子认真翻看……
“叔大,将来成梁出山,不要忘记告诉他,这些年来,老朽一直在替他说话。”
“相信成梁出山之日,必不忘记严阁老的恩德。”
拍着张居正的肩膀,严嵩摇晃着脑袋,回到座位上,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徐阁老,我怎么看不见了?是不是真的老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阁老大人年高德勋、老当益壮,正可谓,天下不可一日无严阁老!”
对于这句奉承话,严嵩很受用,只见他晃晃悠悠站起身,在一大堆折子里翻来翻去,有份奏章引起关注,仔细一瞧,顿时惊恐万状……
徐阶问道:“严阁老,有什么新鲜事?”
严嵩气得浑身发抖,深深叹口气,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徐大人啊,徐大人!大家都来看看,这邹应龙像什么话,哪像我朝堂御史言官?都来评评理,他写的这叫什么?简直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泼妇,这么些年来,参我的人不在少数,好在我主圣明,从没采信过小人谗言,我这么大年纪,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阁老,这折子我看了,邹应龙还真没参你,只不过一些工部侍郎家中琐事,请阁老不必太过激动,不呈上去也就是了。”
此刻,严嵩已经气急败坏,开始耍起小性子……
“他要真参我贪赃枉法,我倒敬他是条汉子,这叫什么?拿道听途说的琐事,再添油加醋,观此人还不如泼皮无赖,竟然是你徐大人审的折子,这要递到圣上面前,像什么话!”
“这邹应龙确实太不像话,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