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们为了和睡意对抗,开始了不找边际的闲扯,直到万意打断了我,她说大猫狼们又要来了。比起害怕,我现在更多的是无奈,我试图叫醒万恶,但他依旧和之前一样睡着就叫不醒,这太奇怪了,好像睡觉于他而言不是休息,而是停止。
我刚烤过火腿肠的手还没来得及洗,黑灰黑灰的,拍到万恶脸上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我听到动静了,叶片摩擦,野兽低沉的呜咽声,月下无风,但我后背凉飕飕的。倾斜的闹铃突然响了,尖锐地突兀地一声横亘在慌乱的我们和步步紧逼的野兽之间。
我使出了八十分的力气,将万恶连同睡袋往篝火后面拖。虽然我尽量不让骨骨碌碌的鹅卵石伤着他,但在鹅卵石上摩擦他都不醒也是绝了,他先在就算被那些大猫狼吃干抹净都可能不知情。
我借用了万恶的软剑,虽然我还是不会使这东西,但吓唬吓唬那些野兽还是可以的。不过很快我就放弃这个计划了,因为万意说:“我们要不还是下水吧,至少来了有七八只。”
“倾斜,背包给我,你背着万恶。”我果断选择逃跑。
下水走了不出十米,我就看到七八只野兽在我们的篝火边游荡,它们并不那么怕火,它们只怕这泛着青光的湖水。我们彻底被盯上了,它们在岸边围着我们转,我们往哪个方向,它们就往哪儿。
几个人在水里瞎转悠,体力一点点空耗,倾斜也支撑不住了,开始抱怨:“他怎么还不醒。”
万意提出她来背会儿万恶,我说还是我来吧,我至少比万意要高一点儿,背那么个大型动物在身上不会特别奇怪。
我们一步也移动不了了,我明白了倾斜的苦,一个睡的死沉的人,给了我难以置信的重量感,只好让万意帮忙扶着。倾斜带着枪,去找天亮上岸的地方,他说实在不行我们就要准备好和那些野兽一决生死。看着倾斜一手拿枪向岸边蹚去,月光下黑压压的密林里,几点野兽的眼睛时隐时现。
我还没准备好面临这种生死难料的局面,更何况糊里糊涂踏上这次旅程的万意,不过她没什么异常,也没注意到我的心理防线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睡着的成年男性实在是太重了,我渐渐支撑不住,两条腿在冰凉的湖水里有些发抖,万意提出换我,但我们两个人的力气一个不慎就会把万恶摔水里,我只能咬牙坚持。
“清邪回来了。”万意扯起嗓子,“清邪,你快点!”
“没事,我觉得这个少白头也要醒了。”我感受到万恶的变化,呼吸和体温都变了,希望不是错觉。
“怎么回事?”趴我背上的人醒了,还问我怎么回事。
“你赶紧下来!”我毫不客气地用肩膀顶他的下巴。
万恶一下来我的腿便开始抖开了,身处水里还没个地方坐,只能伸展伸展身体。从岸边回来的倾斜,体力似乎也不行了,水中行走特别困难,他之前还背着万恶走了一段路。
走近后我便注意到他嘴唇发白,满头大汗的,万意递给了他水。
“我发现那边有人……”
“难道是我们要找的人?”
倾斜喘了口气,摇摇头:“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至少中年以上,但看刚刚远远一个背影,应该是个年轻人。”
“好奇怪。”如果排除他看到的背影是主动联系要给我们笔记的人,根据之前笔记保管者——先这么称呼——发出的求救信号,那么背影的身份可能很危险,我目前还不清楚与万恶山相关联的人到底分了几个阵营,但我可以简单地分为:站在我这一边的,与我对立的,以及中间的。
之前万示炎已经有了冒充我哥哥魏风那一出——根据各方反馈暂且认定是冒充,那与之相关的人很可能不希望我拿到爸爸的笔记,因为找到真的魏风的话,他们就很难办。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我们前半夜在与大猫狼搏斗的时候,即使没有闹出可以穿越湖泊和树林的声音,那倾斜开的那一枪也足以暴露我们的行踪了。
所以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对方对我们怀有敌意,且不止一个人,正引诱我们上钩。可惜,妙就妙在,我们现在这里有一个无论哪派势力都会觉得烫手的人,我转头看看万家宗主少白头,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少年老成的模样,即使在这种状况下,我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上读取到他任何的心理活动。
我感觉星星在变暗,这意味着天要亮了,也意味着我们不能在湖里躲避那些野兽了。
“我们也过去吧。”少白头看了看我们说。果然他辈分高,胆量也大点。
“可是……”我虽然嘴里嘟囔,但心里知道,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青色的湖水在渐渐变暗,山林里响起了一些鸟叫声,清扬婉转,和在万恶山脚下听到的一样,我现在更怕的一件事是上了岸后碰到那些大猫狼可怎么办。
这种恐惧感在向岸边跋涉的时候一点点增加,但当我真的踏上挤满鹅卵石的岸后,就只顾着一头栽下躺一躺。
少白头建议我和倾斜睡一觉,天完全亮了之后再上山,倾斜累坏了,像个僵尸似的倒头就睡,我的太阳穴却像打鼓似的跳个不停。
“不行,这鹅卵石太硌人了。”昨晚不觉得,今天感觉特别明显。
万意干尸朝我走来,摸了摸我的脸和额头,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我晃了晃脑子才明白她说的是“你精神太过紧张了,小心支撑不住”。
我舔了舔嘴唇,我知道大家都在撑着不说,不抱怨,但我狂跳的太阳穴正在逼我倾诉,我以极快的语速问:“我们待会上山遇到昨晚那群野兽怎么办?”
万意干尸拍了拍我的脑袋,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一瞬间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大猫狼,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着了赤云枝的道,如果想法再大胆一点,也许赤云枝、横氏鱼、横姬都是假的,都是我在做梦。
再大胆一点,没准少白头都是假的,他名字叫“万恶”就叫的很假,我扭头看看万恶,算了,他是真的,太真实了
万意一把拖起了我,拉我看那山上,细密的树林中间居然有条蜿蜒的小路,不应该呀,这儿不是荒山野岭的吗。
“完了,你这会脑袋完全不管用了。”万意摇摇头把我扔回睡袋上,“这里有人居住。刚刚那群野兽是有智商的群居动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饿成那样、气得发疯都不追到这边来,说明它们和住在这里的人达成了某种共识。它们不会轻易闯入这个领域。”
“哦,主要我没发现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谁会在这儿住啊。”我稀里糊涂地解释了一通,倒头就躺,捏捏自己的小腿,刚背万恶的时候太紧绷了,又涉水上岸,现在还有点抖着。
我不管太阳穴打鼓了,我要昏睡过去,但天越来越亮了,光线像带着刺,刺得我辗转反侧,直到感觉万恶朝我身上脸上盖了他的大外套,这才舒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