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子傅不想再这么被孤立下去,便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国子监。他刚一出国子监,身后就上来一人与他比肩同行。
娄子傅扭头一看,原来是个少年郎:
黑发自然松垂,束在背后浓眉宽额,极尽思惠隐匿双眼无争,却夹带些许凌厉鼻梁上挺,双唇凉薄,浪儿的面貌,称王的慧心。
是国子监里的人,他刚才见过的。
“娄大人幸会,我叫戴方濯,是戴国来的质子。”
戴国质子?娄子傅没想到他头一天进宫,相惜的竟也是个异国人。
“戴世子,幸会。”
此时的戴方濯已经在万俟当了十年的质子,现年刚满十八岁,也是前不久才被万俟尧安排在国子监的一个闲散官职上,算是给了戴王一个交代。
自那以后戴方濯便日日出入宫廷,也日日遭人白眼。
娄子傅不想与戴方濯有什么牵扯,便放快了脚步,但戴方濯却对他紧追不舍。
“我知道你是卢国人,这几日国子监的人正在整理卢国的史料,只有卢国人的衣服上才喜欢秀芦花……”
娄子傅下意识瞟了一眼自己鞋面上轻淡掠影的芦花。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入宫?”
“不如何,可以跟在太傅身边的……自然是经过了世子允许的,方濯也只是想交一个朋友而已,或许将来某一天,我们有需要互相照应的地方也说不定。”
戴方濯在万俟为质这十年来,学的最精的就是看人面,猜人心,娄子傅他若真像自己所说的那般有世子撑腰,那他走路便不会畏畏缩缩,缺乏理气。自己还得再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待六年才能回国,到时候万俟尧活着一切都好说,万一让万俟淳继了位,那他十有八九就回不去了,所以他得提早为你自己作打算。
“某一天?娄某很期待这一天能早一点到来,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娄子傅说完扬长而去,越来越多的人从宫中出来,这才进宫的第一天,他可不想就此图惹什么是非。
身后的戴方濯望着娄子傅略显慌张的背影,露出了讳莫如深的一笑。
……
“戴国质子?”霄嫣眼睛危险一眯。
娄子傅抿了一口茶杯中的水,“嗯,十年质期已满,但又被要求在万俟为质六年,不久前才入职的国子监,他竟一语道破我是卢国人。”
“异国他乡不甘平庸的人,排解苦闷最重要的方式就是谋划筹措未来,就如同现在的我们。他为质十年,身虽被束缚,但心中异于常人的清明,或许将来,戴国真的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也说不定……如果这个戴国质子仅凭鞋面的芦花就选择了你,那他还真是狂妄又自大,可他又如何能断定,你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万俟淳?”
霄嫣吃着柿子,皱头不由发皱。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以戴方濯现在的状况,他万万不敢赌,所以他很有可能知道我们并非真心臣服于万俟淳,又或许是……他知道我们的图谋。”
“那这还真是个危险人物,你暂时先不要与他接触,遇事随机应变。”
“嗯,我知道。灵儿这些天怎么样?”
“很听话,大家闺秀必备的技艺都在学,功课做得也足,就是念你念得紧。”
娄子傅叹息了一声,“真不想让她长大。”
霄嫣无奈,“可她总是要长大的。”
不远处正玩耍着的娄灵,感觉到娄子傅与霄嫣在看她,想着他们该谈的应该都谈完了,便跑过来窝在娄子傅的怀里撒娇。
“爹,你都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最近姑姑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有姑姑照顾你,爹很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爹,爹是不是天天都好忙?灵儿看你都瘦了。”
娄子傅抱着眼里满是担忧的娄灵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呵呵……爹没瘦,爹看是灵儿长吃胖了,眼睛长小了吧,来,让爹好好瞧瞧。”
“哪有?爹坏!”
娄灵羞赧地用小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那认真搞怪的模样,逗乐了一旁的霄嫣。
“好好听姑姑的话,爹要走了。”
“嗯,灵儿一定乖乖听姑姑的话,爹也要经常来看灵儿哦。”
“好。”
娄子傅亲了亲娄灵光洁的额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树下站着的略渠,她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劲服,清晰洒脱,独立成景,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