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宁没法去揽活,前一阵他家妇人生了场病,也没钱抓药,好在是熬了过来,现在还是病恹恹的不能做活,家里三个娃,老大才十岁,另外两个每天光屁股乱跑,没衣服穿,暂且也不需要。
老大是个女娃,现在穿着她娘的衣袍在做早饭,衣袍破烂不堪,一直垂到脚边。
做毕了早饭,吃完洗涮过了,老大就钻到破棉絮里发呆,她没合身的衣服穿,又不能光着身子出门,现在老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身遮体的衣服穿。
张大宁叹息一声,小孩的旧衣袍也得好几十钱一身,他哪有这个钱?
在吸吮菜糊糊的老三屁股上拍一把,叫这比锅台还矮的小子去端饭过来,穷人家的娃没多少讲究,也没有童年,再过两年,老二和老三都得学着匠户活,将来承袭匠人身份,又是个不死不活的匠户!
在张大宁端起大海碗的时候,一个叫李浩的小吏,小心翼翼的穿过泥泞的小巷道路,出现在张家门前。
大明的小吏,特别是卫所吏员,待遇极差,若是县衙的书办吏员可以获得额外的好处,卫所的小吏,就真的是斗食吏了。
李浩头顶的吏巾,身上的青衣吏袍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浆洗的发白,走到张大宁家门口时,李浩虽然努力提着衣襟,袍角还是溅满了泥点。
“张大哥。”李浩招呼一声,他读过不少书,身上有读书人的酸气,说话也是文质彬彬的样子。
“李司书啊。”张大宁抬起头来,端着碗道:“吃过了么?赶巧了,进来一起吃点?”
李浩看到张大宁身边三个娃在拼命咽口水,赶紧摇头道:“吃过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一会有大车带你一家出城。”
“出城?”张大宁道:“今天还要去百户家里做活计,出城做甚?”
“去石城庄。”李浩道:“你家,还有另外十九家,全部调到石城所当匠户。”
“啥?”
张大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怒。
在昆明城里当匠户虽然一样辛苦,好歹可以抽空做点短工,赚一些钱买粮。
石城所是云南前卫下的一个百户所,乡下地方,哪有多少工可做,如果还是发那么一点粮食,张大宁一家可能都会饿死。
“你莫急。”李浩和张大宁家族最少认得三代了,虽然一家是匠户,一家是吏员世家,但些许的身份差异,并不能阻碍平民们的玩代友谊。
李浩沉声道:“这次没准是个好机会……总府家的五公子要在石城庄打井和造水车,要的工匠多,既然要用你们匠人的本事,总得叫你们吃饱。五公子我打听过了,为人还不错,用人时舍得给银子,杨炳,周钟,钱处雄,张国禄一伙,都说五公子好。”
云南各卫的人,也是视总府为主心骨,沐家是他们真正的主上,这些在总府之下讨活的人,总是会更受关注,也容易为人所知。
“钱处雄我知道。”张大宁坐下去,慢慢说道:“大狗熊似的,夏天露出衣襟,满胸口都是黑毛,这人不是好东西,不过说话还实诚,不象是鬼话精。”
“是了!”李浩颇欣慰的道:“要是他们说的是真的,大宁哥你家可能真有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