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出门的时候,不觉打了个踉跄,李宝眼明手快,搀扶了一下,使得刘方站稳了身形。
“大管庄小心些。”李宝道:“你老有年岁了,跌一下不是耍的。”
“无妨。”刘方定定神,看了看李宝,说道:“一会儿你就派人知会四处的庄上,明天早晨,所有十五到六十的男子,全部到庄上这里等着五哥儿训话。”
李宝道:“大管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你没看出来?”刘方道:“五哥儿是那种做事缜密精细的主上,不会乱来。适才我们出来时,他有吩咐,咱们就要按咐咐将事情给做好!”
李宝默默点头,良久后才道:“既是这么着,这事我连夜办。”
刘方呵呵一笑,一甩手,自顾走了。
李宝在暗处站了片刻,也是摇头一笑,轻声嘀咕道:“五哥儿手段还真是厉害……”
……
昆明城中,沐天波也对阮管家吩咐道:“小五那里要着手做事了,石城庄那边只有一个镇子,也不太繁华,四周全是普通庄户,缺乏匠人,一会你在左卫,右卫,各调十户匠户,行文给指挥使司,调到石城所去。”
“听国公爷的令。”
这只是件小事,沐天波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二十户匠户在黔国公眼里,和二十窝蚂蚁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二十窝蚂蚁聚拢时来的震撼。
沐天波只是油然一笑,摇头道:“我竟是老了么?现在居然听起儿子的指派来了。”
阮老头须眉皆白,不动声色的笑道:“老爷也就是盼着五哥儿有出息,咱们沐府还缺那点粮?不管是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四哥儿,还是五哥儿,只要有出息,就是咱们沐家有面子,就是总府有面子,国公爷有面子。老太夫人知道了,心里也必定是高兴的。哪怕就是给哥儿当顽意儿来耍,只要是做正事,办砸了也没有什么……”
“老货你真是会说笑话。”沐天波瞥了身边的老管事一眼,说道:“几千银子,几千庄丁,折腾起来陪他玩?办不到,我必有重处!”
……
张大宁一家住在昆明城中的东北角,这一片地方全是贫民所居,房子低矮潮湿,破烂不堪,晴天还好,雨天泥泞不堪,连进人都难。
这一片地方,都是云南前卫的卫所军居所,虽然卫所崩坏,可云贵这边的军法严苛,逃军第二次被抓就一定会被处死,有勇气,毅力,胆略出逃的毕竟是少数,而且跑出去了,除了要相关的户籍证明,还要有地可种,有积蓄在路途中使用,敢出逃,又能成功跑到外地安身立命的,毕竟是少数。
若是江南地方,卫所军跑起来就方便的多,随意一处地方都能揽工养活一家,所以江南各卫的旗军,十不存一。
军户生活异常困窘,按太祖到嘉靖,万历年间的老例,边户墩军,无家小的一个月领四斗,有家小的领五斗粮,如果能实额放粮,一家人的生活还能维持,但自万历中期之后,灾害频繁,收成锐减,各卫所放粮的数字也是一减再减,现在一户军户每月最多领二斗多粮,连一个人的吃食都难维持,只能揽工做活,给各级武官当佃农,妇人做些针织贴补家用,云南这里好歹有个好处,野草众多,主食加上野菜,勉强能维持一家人不饿死。
这般的军队,想要有战斗力自是毫无可能,维持云贵地方的,除了土司兵外,便是总府家兵,巡抚标营和少量的将领家丁。
张大宁不仅是军户,还是军户中更低一等的匠户,他家里的光景比一般的军户要更困难的多,就是一直在生和死的边缘挣扎着。
天刚麻花亮的时候,到处都燃起了炊烟,很多军户的当家男子都要出门做活,或是到城外田地里去,或是在城里打杂工,早晨时婆娘们用杂和面烙一些硬饼子,给当家的男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