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十二月中旬,李秀芳的网友从俄罗斯飞回来了。他们俩应该是一见面就上床,而且“那方面”肯定很合拍,因为当天晚上秀芳就打电话叫建宁出去吃饭,说他们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叫她出去吃饭,她男朋友想认识一下她的朋友。
建宁本来那天晚上约好了要跟陆文出去吃牛杂煲,因为李秀芳和她男友的邀约,她只好跟陆文说改天再去了。自上次去他家吃饭之后,陆文不像2003年暑假初相见时说好约她喝汤,却让她等了一年半才履约,而是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约她出去吃他说的泉水鸡煲。
此后两人几乎三天两头一起吃饭,即使是去学校食堂或去外面吃快餐,也一起,成了名副其实的“饭友”。
每次吃饭基本上都是,偶尔那么一两次下馆子,也是吃完后陆文买了单再算好平均每人多少钱,建宁再当场给他她应付的一半钱,让他买单。如果是在大厅吃,她觉得众目睽睽之下给钱不好,就告诉他稍后再给,要不然她会把钱从桌子底下递给他。
她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很没面子,也许潜意识里觉得男女一块出去吃饭,应该男的买单吧!
中国的传统就是如此的啊!
心底里会有些怅然。可是一起吃饭时他和陆文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跟第一天认识他,他陪着她逛校园时她找不到话说第二次吃饭时神游不同,现在在他面前,她已经变得畅所欲言,可以滔滔不绝地说过没完没了。
他们聊文学,聊人生,聊哲学,聊天上的星星地上的鱼儿。
秀芳把吃饭的地点定在他们宿舍附近的一家酒楼。那家酒楼有一味叫脆骨的特色菜,是取鸡脚上鸡大腿和鸡小腿连接处的那节圆骨腌制入味,再放油锅炸成金黄色,装盘而成,吃起来酥脆爽口。一碟这样的菜要杀十多只鸡才能凑够一盘,所以价格贵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建宁是在英语系聚餐时才知道有这么一碟菜的,也只有聚餐时才有机会吃上这么昂昂贵的佳肴,叫她自己掏钱去吃,她表示舍不得。
秀芳第一道菜就点了这道菜。她新男朋友的爸爸是杭州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兼大学教授,听说画出的一幅画能卖两万块以上的价格。
两万块可是她一年的收入呢!
秀芳的新男朋友个子一米七左右,不胖也不瘦,四方脸,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席间秀芳靠在他男朋友怀里,伸着她五短的脖子往她男朋友脸上蹭,一边蹭一边抱怨:“看你把我脸弄伤了。”
她男友讪讪地:“谁让你昨晚那会突然伸个脸到我嘴里?”
建宁脑海里闪过看春宫图的画面,他们两人的对话就像是春宫图的讲解。
摸摸脸发现自己的脸烫得像发烧。
他们俩却像没事一般,毫无忌讳地继续搂抱、亲吻。建宁渐渐觉得要不是她在场,他俩应该现场验证“那方面”合不合拍了。
她匆匆扒了几口饭,借口要回去备课就撤退了。
回来她再次像在大学里和吴莉艳一样在心里对柏拉图的精神恋爱理论表示严重怀疑:“什么歪理嘛?即使他指的是陆文所说的男同,也绝对不可能有纯粹的精神恋爱存在。”
第二天她在学校碰到李秀芳,看到她手里拿着辞职书。虽然之前被告知一旦她和这个男朋友成了就会辞职,看到她动作这么神速,建宁还是微微有些吃惊。“没办法,男友只有一个月的假。我弄完手续后要跟着他回杭州去民政局办理婚姻登记手续,然后再弄出国留学的手续。”
听到她说登记,建宁惊得嘴巴都快合不起来了:“你们连结婚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定下来了?”
“肯定的啊。我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供我出国留学,我二哥虽然能帮点,但是留学费用太大,我二哥也没那么大本事。他们家要掏钱供我上学,费用不菲,不办理登记手续不结婚难道他们家不怕我到时候跑了?”
好吧!人生真是处处都充满了惊喜啊!不过那也只是别人的人生而已。
她林建宁的人生,还是中规中矩地,像乌龟爬墙那样,一步一步往上爬。
也许哪天爬到半途,掉下来也不一定。
她和李秀芳告别,继续回去上课了。
秀芳的男友陪着秀芳来回跑了两天,终于把离职手续办得差不多了。
李秀芳退了宿舍,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托运,有些寄回家,有些寄到他男友家。然后带着男友回娘家见父母,一天后再飞到他男友家见男方父母,登记结婚,等办好出国留学的手续就去俄罗斯啦。
学校后续还有些手续,她过后再回来补办了。
这简直像电视剧一样的剧情,现实中活生生的上演了。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大抵如此吧?
真正的灰姑娘是她好吧,人家李秀芳哪有灰姑娘的姿态?
只不过她的白马王子,迟迟不来。
来的也许是一匹黑马。
建宁继续过着和陆文几乎每天吃饭的日子。
转眼到了2005年一月十四号。
因为春节在一月底,学校放假早,他们已经改完卷,登好成绩,等着学校统一放假的时间一月十五号的到来。陆文已经收拾好行李打算回家了,他家远,所以要收拾的行李比建宁多。建宁家搭一个多小时大巴就到了,陆文回家要先搭五六个小时的大巴到省会芜宁市,再换搭五六个小时的火车。
晚上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这次陆文说要去外面吃烤鱼。
建宁还像去他家喝木棉花汤的那样,每次跟他出去都画眉、抹粉、涂口红,穿裙子,脚踏高跟鞋。陆文个高,应该有一米七五左右,而她不到一米五五,不穿高跟鞋的话连他肩膀都不到。
她后来又咬咬牙买了几条裙子,不过换了其他便宜一点的牌子,一条一两百块,五百多块可以买两三条裙子了。
她可以换着穿,总不能老穿同一套裙子和他出去吃饭吧。
除了买衣服,其他地方能省就省,吃饭虽然经常出去外面吃,可是他们大多数是吃快餐或食堂,所以也没有多花钱。
她听系里的何主任讲,系里已经联系好珉西大学外国语学院,今年暑假来珉西大学分校开一个在职研究生暑期班,专门让英语系最近几年新进的本科学历的老师就读。
她还要攒多五千块钱才够交学费。她算了一下,如果每个月她只花五百多块钱的话,一个月可以省下一千块钱,到了七月份她就刚好攒够九千五交第一年的学费了。
这晚林建宁穿了一条浅绿色的仿旗袍连衣裙,收腰包臀的裙子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材,脚上穿着达芙妮牌子黑色的细跟短皮靴,这样看着自己好像有一米六几的身高,跟陆文走在一起就不会感到自卑了。
天气有些冷,她顺手拿了一件外套。
陆文在平台那等着她。下楼梯时她又像第一次见他时歪了一下脚,他眼明手快地在一旁扶住她的肩膀以防她摔倒,后来他怕她再扭到脚,就用右手紧紧拉着她的左手。
建宁心里砰砰跳,也不敢看他,由着他一路拉着手往下走。走到楼底,刚好碰到李顺安和他的女朋友买东西回来。
顺安看到陆文牵着建宁的手,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常态,跟建宁打招呼:“你们要出去啊?”问这话时,有疤痕的一边脸朝下,另一边脸不像平常那样高扬着,眼睛低垂,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是啊!”建宁想放开陆文的手,却被他拉得更紧了。
顺安拉了一下他女朋友:“我们走吧!”
说完咽一口口水下去润了一下喉咙,干巴巴地再嘣出几个字:“那你们好好逛。”
陆文本来想下到楼底就放开建宁的手,可是碰上李顺安,他明显感觉到他的醋意,而自己简直是不战而胜,就舍不得放手了。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上公交车,然后又小心拉着她下车,一路牵手走到烤鱼店坐下点了一个一斤多的草鱼,还要了一瓶啤酒,等着上菜的空隙继续海阔天空地聊天。
牵手和遇上李顺安的插曲似乎已经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陆文问她看完红楼梦霍克斯译本没有,建宁说怎么可能那么快看的完。那套译本有五本书,如果她一个月看完一本的话,至少也要五个月才看得完。
“我这个星期重温了一下大学时候学过的英文诗,以前学的时候简直是爱不释手,读的时候心里澎湃激动,读着读着情绪上来了,眼角湿润。”
“有那么夸张?”
“我给你背一首。”陆文喝一口铁观音茶,清清嗓子,用他洪亮清晰的声音背诵:
heurhesisaneinherl
hefurhesisaneinherl
snbeeenlifeaneah
uhensaninfrnfyu
eyunknha
leyu
hefurhesisaneinherl
snhenisaninfrnfyu
eyuanseeyle
……
“这首人人都耳熟能详的诗有什么值得你眼角湿润呢?”建宁没等他背完就打断他。
“这都不能让你感动?我再背一首”,陆文再次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
e,ese
byberurns
ylueislikeare,rerse,
hasnelysprunginune;
ylueislikeheelie
hasseelyplayeinune
sfairhuar,ybnielass,
eepinluea;
nilllueheesill,year,
illaheseasgangry
illaheseasgangry,year,
nherkselihesun;
nilllueheesill,year,
hilehesanslifeshallrun
nfareheeeel,ynlylue,
nfareheeeelahile;
nilleagain,ylue,
hireenhusanile
“这首我也能背啊!大学时文学课老师让我们背出来。”
陆文眼神怪怪地盯着她看,欲言又止。
不一会他们点的烤鱼做好了,服务员端上来,他们像饿鬼一样吃起来。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把那条草鱼吃了个精光。烤鱼配上红撅菜,豆芽,酸笋实在是太美味了。陆文喝了一杯啤酒,剩下的都给建宁喝完了。她爸爸能喝,所以她遗传了这个基因,喝啤酒就像喝饮料一样,喝白酒她也能喝几杯,面不红心不跳,不过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主动喝酒的,也没什么机会喝。
吃完后陆文买了单,建宁想把钱给他,他说这顿放假前的告别餐他请客了,等开学了再让建宁回请。
因为离他们住的地方也就三四站的路,加上喝了啤酒,陆文提议他们走路回去,醒醒酒。
“你也太衰了吧?喝一杯啤酒还要醒酒。”
“谁让坐我对面的是个美女呢?我现在神魂颠倒的,必须散散步吹吹风才能确保自己不被迷倒了。”
“让你嘴贫!”建宁做势要打他,陆文笑着躲开了。
细跟高跟鞋走路脚疼,不过和她一起并肩走的可是陆文啊,哪怕脚疼她也不怕。
美人鱼为了心爱的王子,忍着钻心的痛在甲板上跳舞,她不是美人鱼,可是谁让她遇见了心爱的王子呢?
南方小城一月份的天气湿冷湿冷的。建宁穿的虽然是羊绒裙,也不够她抵御这晚上的严寒。她把外套穿上,陆文问她冷不冷,冷的话他就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建宁忙说不用。她看他黑色西装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他们走走停停,走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才走到宿舍楼下。穿着高跟鞋让她走得脚都软了。陆文看她迈不开脚的样子,蹲下来说:“我背你上楼吧!幸好没喝多酒啊!要不然走楼梯肯定会掉下来的。”
“你行吗?”
“上来吧!”
建宁实在走不动了,她听话地趴到陆文背上,陆文背着她,步子倒还算轻快地走上楼。
她幸福地闭上眼睛,脸蛋贴到他背上,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到了。”
“啊?怎么这么快?”
“你就觉得快了,我可累坏了,下次我一定要死命喝完两杯,然后我就醉酒了,该你背我了。”
“不跟你贫了,多谢啦!晚安。”建宁转身要开门,陆文在后面喊她“建宁!”
她转过身,陆文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她以为他要亲她,等了一会没见什么动静,他只是抱着她,紧紧地。
“小傻瓜,你真的以为我只是在背诗吗?”他把嘴凑到她耳朵,轻声跟她说。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体和呼吸时鼻子喷出的热气传到她耳朵里,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了起来。
然后他放开她,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在家我会打电话发信息给你的。”
说完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揉了一会,然后放到自己的嘴巴亲了亲:“你先进去吧!”
建宁痴痴地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插了几次才插进钥匙孔,转了一下,门终于开了。
陆文还站在门外。
她进去后转身跟他招手说:“晚安”。
其实她想说的是:
“晚安啦!亲爱的。”
肉麻的话她说不出口。
厨房那里可以看到陆文住的二栋楼的楼梯口,她靠在窗边看着他走到楼梯口,转身又往她的窗口望了一眼才走上楼。
第二天一早,陆文拎着他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回家去了。
建宁还不能回家,因为元旦时李秀芳打电话给她,说她已经收到了她爱人在读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等着出国护照和签证办下来她就飞俄罗斯留学了。不过学校这边还有些后续手续没办好,行政人员比教师晚一周才放假,所以她要再回来一次,叫建宁等着她:“反正你回来也没啥事做,现在也不是农忙季节,你妈妈不会像暑假那样等着你回去帮她干农活。我还想跟你再睡上一晚呢!咱们可以还像以前那样,聊天聊到天亮。”
建宁确实没什么要紧事,她呆在宿舍继续看她的红楼梦。
那天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秀芳才到。二十多天不见,秀芳比以前瘦了些。“回去好忙啊!登记,办婚礼,走亲戚,办护照办签证,腿都跑断了,忙得简直记不起自己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