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时从裙边撕下干净的布条,简单的给芷渊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她方才没发现,直到出了暗道,到了有光的地方,才看到芷渊臂上从衣袍里渗出的血迹。
可他却不言不语,静静与她走了半晌。
湫时在从山上蜿蜒流淌下来的小溪面前蹲住,往脸上掬了一捧清澈冰凉的水,顿时清醒舒适了许多。
天色渐晚,蒙蒙的雨雾已经消散,只不过天空依旧灰沉黯淡。
“这是哪儿?”湫时抬手,随意地揩去了眼睫上的水珠,扭头去问倚着矮木,席地而坐的芷渊。
她搀扶着芷渊在暗道里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山体外的那一点白光。暗道一片漆黑,好在修的笔直,湫时夜里视物如同白昼,一路走来也不算艰难。
芷渊休整了片刻,抬头眺目望去,远处有凌山镇亮起的灯笼,在山中雨后的薄雾里,隐隐绰绰,不甚分明。
他伸手朝有灯光的那个方向一指,“离凌山镇不远了。”
“那我们要去凌山镇吗?”湫时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草屑,然后向他走去。
“去。”芷渊垂眸思衬片刻,用未受伤的手臂撑住布满柔软草芥的地面,堪堪起身。
到位于山腰的凌山镇,镇中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即使是寻仇,或者是出于其他目的,想要动手都要斟酌许多,可对方不是寻常人,芷渊心里尚有思量,最后还是选择了先到凌山镇。
于是二人又迎着藏在乌云背后的落日,互相搀扶着,越过层叠参差的山间落石和雨后松软潮湿的泥土,向凌山镇走去。
“湫时,这些刺客身份蹊跷……”芷渊沉默片刻,突然喑哑着开口。他左右看出些端倪,那些黑衣人似是不能待太久,匆匆掳走他们之后便不见了身影。
他在朝中一向清净,若是寻仇,更可能是战场树敌,一般来看早已一剑了结,或是将他曝尸荒野,或是提头去见他们的雇主,而不是把他们关押看管起来,便再无后续。
大概是还有后手。且极有可能是向着湫时而来。芷渊想起汀江上那绯红衣裳的女子幻术师,与精致的面容极其不吻合的阴鸷眼神,不由蹙眉。
“是我寻来的太早,幕后黑手还未来得及现身,没能瓮中捉鳖。”湫时不徐不疾从面前一颗巨大的山石上轻巧落下。
她攀附着芷渊未受伤的那条手臂,一是怕他带了伤有些不便,万一不慎跌倒,还可以拉扶一把二是她有些体力不支,可以借一些芷渊的巧力。
“是汀江上与东郡太子一起的……”芷渊随着她一同落下,语气随着动作微顿“那名女子吗?”
湫时不看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道“我想也是她罢。”不知是什么愁什么怨,居然一路追到了南钦来。
她恍然有些庆幸,在芷渊府上多留了这数久。
她们挨的极近,芷渊身形颀长挺拔,比湫时高一头还多少许,他甚至都闻得到,湫时发间,清新的竹木、和隐约的花枝香气被细雨打湿后的若所散发出来的,微妙的露水气息。
还看得到,湫时脖颈后,被雨水浸湿后,半干的,贴着她莹白细腻肌肤的一缕鸦青色发丝。
“湫时,我忽然觉得我们曾经熟识。”芷渊蹙眉看着她,没头没脑的一句。
“你何时变得这般俗气了?”湫时好笑,抬头看他,刚好撞进他极其认真,灿若星辰的一双眸子里,那眼眸清亮,里面甚至映得出她小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