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怪熙然来的晚了,本宫临时兴起才差人去各处传话,邀众位姐姐和几位公主来闲叙几句。熙然住的烟澜殿离清宁宫最远,等你得了信儿怕是贵妃姐姐都已经到了,你可不就来得晚了?”皇后浅笑说道,语声亲昵和缓,神情温婉端庄。她正坐于凤榻之上,金色凤袍长长曳于脚边,细绣其上的金凤尾翎煜煜生辉,尽显国母雍容。
“娘娘所言极是。”魏贵妃点头说道:“既是闲聚,熙然无需如此拘谨,几位公主也都随意些才好。”
“是。”萧熙然颌首。
“也有几日没见过舞阳丫头了,果然是大姑娘了,竟一日比一日出落的更娇艳了。”德妃比起萧熙然倒是更喜欢长相如她自己那般艳丽些的舞阳。
“可不是,舞阳这眉眼越发的出挑了,倒是快及得上姐姐当年的风姿了。”贤妃看着德妃道。
德妃生就美艳绝伦,在闺阁时已是美名在外,艳冠京城。如今虽入宫多年已育有二子,一张艳丽魅人的脸上却丝毫未添痕迹,只风韵更胜以往。德妃乃当朝定国公嫡女,定国公府又可谓是勋贵世家大族之首,深得圣上看重。入宫多年圣宠不断,便是穆皇后也要避其锋芒,可谓后宫第一人。
此时贤妃这番夸赞舞阳可是不敢接的,当即说道:“舞阳哪里及得上娘娘的美貌,更不及娘娘风韵之万一。”
德妃对容貌最是自恃在意,原本听贤妃之言还略有不悦,此时听舞阳这么一说心里倒是舒坦了几分。
“本妃也确是有些老了,昨日陛下还取笑本妃,说本妃的彩蝶舞跳的不及以前了。”德妃眼含幽怨的瞟了贤妃一眼,低低一叹,涂着鲜红蔻丹的五指轻轻抚上面颊,含愁带魅,惹人垂怜。
除却穆皇后外的众位妃嫔齐齐变了变脸色,几位公主则纷纷侧首,佯作未觉。
“姐姐哪里老了?”穆皇后似对殿中凝滞的气氛丝毫未觉,浅笑对德妃说道:“那日永宁侯府的孙小姐进宫玩耍,远远的正见到二殿下来给姐姐请安,姐姐猜怎么着?那小丫头竟指着姐姐奶声奶气的问本宫,说那位姐姐可是宫里的公主吗?”说道此处穆皇后已是笑开,“姐姐和二殿下站在一处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了,还敢说自己老了?”
听得皇后此言众位妃嫔也纷纷附和谈笑起来,上一刻殿中的沉闷凝滞霎时间烟消云消。
皇后与众人说起话来,萧熙然只静静听着,极少言语。
三年前萧熙然母妃淑妃娘娘仙逝,如今后宫之中除却穆后,位分最高的当属贵、德、贤三妃,而这三人也代表着三方党派势力。
魏贵妃入宫最早,乃大皇子萧皓然母妃,其父乃当朝辅国大将军魏猛。
德妃育有二皇子萧绍然和四皇子萧泽然,其背后是大周世家大族之首定国公府,多年盛宠,冠绝后宫。
贤妃之子乃三皇子萧博然,相较于其他人其出身倒是弱了些,贤妃之父乃当朝左相,掌门下省,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曾任太子太傅,朝中门生无数。
入得这宫中的女子都是披上锦绣华裳而被关在金玉牢笼中的雀鸟,取悦的不止是君王,还有她们身后各自的家族。
萧熙然自小就看着这群美丽的女子明争暗斗,甚至她的母妃也曾是这样艰难的在这深宫之中求得一隅之地,如履薄冰,踽踽独行。
这些女子她都能看懂几分,只是穆后,她从未看懂过。
穆后是继皇后。
自恒帝后大周帝王对穆氏一族代代荣宠,百余年来八位帝王,五位皇后皆出于穆氏。
庆帝的原皇后也出身穆氏,按照族内辈分,当今皇后还要叫先皇后一声姑姑。先皇后薨,群臣进谏请立新后,后宫众妃皆对中宫之位虎视眈眈,只是却无人料到,庆帝竟一道旨意,册封了当年身为穆氏永宁侯府庶出小姐的穆清汐为后。
真要论起来,穆皇后其实是永宁侯穆黎庶出的姐姐。
庆帝为何会册封穆氏庶女为后萧熙然心中有几分了然,可是这位穆皇后……
萧熙然正想着,忽听穆后说道:“陛下前日还对本宫夸赞了四殿下,说殿下近来课业武艺多有精进,弘文馆大学士李龄还在朝上上奏陛下,说四殿下进来勤勉了许多。”
“泽儿顽劣,陛下斥责他多次,也该长进些了。”德妃言谈间似有斥责之意,但神色中喜色难掩。
“姐姐无需忧虑,四殿下自监管户部后着实稳重了许多。”
“能锤炼一二总是好的,陛下也不过是给了他一个闲差,也免得他整日里胡天胡地的四处惹怒陛下。”说到此处德妃话锋一转,看着贤妃说道:“还是贤妃妹妹有福,三殿下最是让妹妹省心。整日里读书作画,与学士们评古论史,听说曲清远曲大人也对三殿下赞誉有加呢!”
贤妃手中锦帕骤然捏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博然性子懒散淡泊,也只喜欢那些诗诗画画的了。”
“三殿下这性子本妃看着倒是极好。”德妃扬眉笑道。
此时穆皇后端坐在上首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是热闹些好,不知不觉竟快到晌午了。”
众人会意,纷纷起身告退。
穆皇后也未多留,直说让众人日后多来清宁宫走动走动才好。
一路向烟澜殿而行,萧熙然脑中回忆着适才种种,猜测着穆皇后此举真意。
“雅风。”
“奴婢在。”
“今日早朝,是谁向父皇递了议储的折子?”
“是户部员外郎沈茂春。”
“户部啊……”萧熙然呢喃道。
“殿下,您说穆皇后她……”
萧熙然抬手止住了雅风的话,微微摇头,“穆家的人,岂是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