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烟澜殿。
雅风快步踏上玉阶,对站立于殿门两侧的小宫女微微摆手,自行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内弥漫幽香,被风轻轻鼓荡的翡翠珠帘后隐隐浮现一抹丽影,正靠坐在窗边的软塌上静静望着窗外一池碧玉莲叶。
“殿下。”雅风挑起珠帘走到女子身边伸手关上木窗,“春日风寒,清晨时最是容易着凉,殿下要当心身子才是。”
萧熙然眼看着雅风关窗也不阻止,口中却说道:“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了?你家殿下我是泥塑纸糊的不成?”
“殿下若真是泥塑纸糊的奴婢倒也省心了,想必那般殿下就不会总是乱跑了。”
“哎呀呀,怎么我身边的丫头个个都伶牙俐齿的,还这般大胆,竟指摘起我这个主子的不是了?”萧熙然瞪大了双眼,摇头晃脑对雅风问道,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人前的端庄素雅,全是桀骜跳脱。
靖莲公主的这副模样若被外人见了不知那人要多么惊异而不可置信,但雅风却是见惯了自家主子这副模样的。
“雅容姐姐说,我们这些丫头的大胆都是和主子您学的。”
萧熙然粲然一笑,整张面容明媚的宛如殿外盛开的桃花。
似是觉得关上窗户还不够,雅风又去里间取来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绣线披风给萧熙然盖上,口中说道:“殿下,今日早朝时又有人递了劝谏陛下立储的折子。”
“父皇可说了什么?”
“并未。”
萧熙然暗暗笑了笑,“仅仅半月竟前后三次请奏立储,明知父皇眷慕皇位,奢享惧死。呵,当真是不畏龙威。”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几位皇子苦心经营多年,结党立派。簪缨豪门,文臣武官,确是要好好做做打算了。”
“要好好做做打算是真,但这几次提奏立储,怕不全是皇兄们的属意。”
雅风愕然,不都是众位皇子的授意?那何人要如此催促圣上立储?转头看看自家主子,发觉她已无意多说,雅风立时止住了话头。
“前朝可还有其他动静?”
“清明将至,永宁侯请旨明日启程,回乡祭祖。”
萧熙然眼中笑意顿显,“父皇可准了?”
“准了。”
永宁侯,前朝穆家,祖籍江南。回乡祭祖,这一来一回,没有二十天是回不来的。
“还有一事,国子监祭酒曲清远曲大人跪于殿前奏请圣上彻查定远巡抚陈伯远被刺一案,圣上已着御史中丞乔卓为钦差大臣前往定远府,连并彻查定远巡抚贪墨一案。”
“定远巡抚被刺无非是因其弹劾平卢节度使安广一事,如今弹劾安广的折子还被父皇压在案上,此时去查,怕是要坐实了陈伯远贪墨之名了。安广系出定国公府,如今还不到时候……”萧熙然轻叹一声,“曲大人一身清骨,重情重义,确是难得。然其不知父皇心中所想,与皇权相较,区区一个定远巡抚又算得了什么。”
殿中一时静默,萧熙然心中思索着另一件事,对雅风吩咐道:“去唤夙夜。”
“殿下是要?”
萧熙然点点头,雅风神色一肃,一福身走了出去。
少刻门外便传来宫侍通报,称清宁宫差人来请。宣进殿来,竟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敏娴。
“见过七殿下。”
“敏娴姑姑快快免礼。”萧熙然已变成那一副清润如玉的模样。
“谢殿下。”敏娴起身说道:“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请殿下移驾清宁宫,皇后娘娘请了各位娘娘和几位殿下一道品茶叙话。”
“本殿知道了,烦请姑姑先去给皇后娘娘回个话,本殿即刻便至。”
“是,奴婢告退。”
送走了敏娴,雅风已办完差事回了殿中。拿出一件缕金绢纱长裙为萧熙然换上,跟随萧熙然往清宁宫而去。
门口的宫侍言说皇后娘娘早已交代,若七殿下来了不必通报,萧熙然就带着雅风直接进了内殿。
进得殿门除却几位公主外,后宫里几位位分高的妃嫔俱都到了。
“熙然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众位娘娘。”
“熙然快起来。”穆皇后连忙叫起,对身边的敏娴说道:“快扶了殿下去坐。”
“谢皇后娘娘。”
萧熙然起身落座于一侧,身边的舞阳微微探过身子俏声说道:“七妹妹可算来了,皇后娘娘和几位娘娘可念叨你好久了!”
这话听来只是小女儿间嬉闹娇嗔之语,但细想下,无非在说熙然身为晚辈却叫众位长辈久侯,倒有些指摘她失了体统礼数的意思。
“是熙然的不是,倒叫皇后娘娘和几位娘娘挂念了。”萧熙然虽听出了舞阳话中之意也不见惊慌,神色自若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