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左战站起身来,和蔼的说道:
“老人家,你是位伟大的母亲,为朝廷培养了四个好儿子。如今在你面前我深感惭愧,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艰难的生活。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干儿,待我回京师安顿下后就把你接过去。”
说完左战跪在老妇跟前,将头依偎在她的怀中,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去面对这位老妪。三个儿子战死都没有领到抚恤金,最后一个儿子痛苦的等待死亡,这对于一位行将就木老人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左战越想越觉得辛酸,竟不自觉的呜咽起来,李兴邦和俞定边听的清楚,急忙进屋跟着跪在左战后面。
那老妇见一屋子的人都跪在面前,顿时有些慌乱,知道左战肯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急忙扶着左战的双臂说道:
“好娃儿,这可使不得呀,我这个瞎老太婆怎么能受得起这么大的礼。”
左战顺势坐到炕沿上,握着老妪的手接着说道:
“干娘,三位兄长为了保卫国家而战死沙场,理应得到朝廷的抚恤,其中的差池也间接的导致四哥被瘟疫虏走了性命,这都与我有很大的干系。可惜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只能先将你接到宫中赡养,然后为兄长们讨个公道,严惩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
金鸡报晓,晨曦初露,天地在蒙蒙微光中慢慢变亮。左战等老妪醒来,简单的收拾了下行礼便与她一同乘坐轿辇驶向京师。由于此事只有李兴邦和俞定边知晓,所以等到逢五早朝的时候大臣们还在议论小皇帝郊游的事情,几个御史纷纷上书弹劾。
左战知道这些人是为自己好,毕竟关内安置了大量的蒙古牧民,郊外还有各地的流民涌入,只带十几个护卫就跟在外面过夜是很危险的。况且二月初二是大日子,国家好不容易恢复了生机,作为皇帝应该亲自祭天来安抚苍生。
为此他很认真的做了一次自我检讨,众人纷纷诧异小皇帝怎么转了性,还在迟疑当中便听左战问道:
“朕前几日外出游猎,所见所闻感慨颇多。眼见春耕将至,各地以工代赈的进展如何?”
此时新政已经推行下去,作为内阁首辅的方从哲甚为欣喜。从万历四十三年入阁参政以来,他就一直进谏要开仓赈济、免税停征、补缺官吏,但是神宗皇帝面对他的批评一直是虚心受教坚决不改,所以他也只能望洋兴叹。如今新政要比他的想法更全面更彻底,他当然乐此不疲,听闻小皇帝问及进展情况,立即上前回复道:
“启奏圣上,自朝廷推行新政以来,各州县已组织流民返回原籍,重新丈量土地,开垦荒地,兴修水利、道路。徐光启大人改良的农具和关外的牛羊也陆续分发到各地,待到春耕时就会播种育苗,相信今年夏粮会有一个好收成。”
此时左战很想带着这群锦衣玉食的蛀虫去看看郊区百姓的生活,尤其是那晚令他终生难忘。也许当年朱元璋对待官吏就是这种心态吧,只有亲身经历穷人的痛苦才能去做一些能够帮到他们的事情,也会对那些盘剥欺凌他们的人恨之入骨。所谓“强大处下,柔弱处上”不过是乱世的生存之道,任何变革都需要用法家的霸术来强制推行。
左战听方从哲这个泥瓦匠开始做实事了,暗自欣慰了许多,继续问道:
“今年的灾民是否已顺利过冬,赈济的物资可曾发放到他们手中?”
赈灾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户部办理的,户部尚书杨涟还曾亲自到过山东主持赈灾,便上前答道:
“回圣上的话,户部已经调拨了大量的粮食、棉布运往灾区,只要参加以工代赈的灾民都可以获得救济,一方面安置了当地的百姓,另一方面也节省了朝廷的开支。”
说到山东这个孔孟之乡、礼仪之邦,民风淳朴憨厚,口碑从古至今都得到各地人民的夸赞。此次杨涟以钦差的身份前往山东,不仅监督赈灾工作,还暗中考察朴实的官吏加以提拔重用,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只是由于时间过于仓促,鲁西南地区还未顾及到,听说徐鸿儒暗中煽动白莲教教众作乱,朝廷已经派赵彦为山东巡抚前往镇压,一时也没有消息。
左光斗在甘肃的工作进展也非常顺利,这都得益于左战调拨了大量的内银。左战耐心听完两位钦差的述职报告,口头表扬了他们的工作成绩,然后示意王安将那位老妇搀到大殿内,说道:
“诸位爱卿风尘仆仆,呕心沥血,朕心甚慰。今日朕想给你们引荐一位老人,这是朕在郊区受灾村落碰到的一位恩人,听说她有三个儿子都为国捐躯,最小的儿子也因时疫而亡。
按照你们所说,她不能参加以工代赈便领不到朝廷的赈济,但她作为烈属是不是可以按月到县衙领取抚恤?可是她的小儿子得到瘟疫却没有钱抓药,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如今这位老妇为了活着不得不没日没夜的纺些棉线换劣质的口粮,谁能替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见王安正搀扶着一位老妇慢慢走到丹墀前,心想小皇帝怎么找来这么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婆,简直是有辱朝堂的威仪。听到皇帝的问话方才明白这是故意打脸来了,不是一个个的呲牛逼说赈灾工作顺利吗,人家在郊区就发现了问题,外地自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