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西坠,马车到了连营子镇医院。医院座落在繁华街路旁一方方整整的大院子,一扇门关着,另一扇门耷拉着靠在院墙上。
墙的两侧白底红字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医院刚下班,医务室唯一值班的正是蒋大夫的学生,他三、四十岁,看胸前的标签名字叫张山。他身材高挑,粗衣布鞋,外罩医务白大褂,满脸笑容可掬,争先地帮着大家把婷婷抬进诊疗室,量血压、查体温、处理伤口动作快捷、有条不紊。
接着,同蒋大夫耳语了几句匆匆离开了屋子,过了片刻气冲冲地回来了:“太不象话,这是救死扶伤的医院,又不是私家开的交易所!”
“气大伤身!”进来年女医生,“你要的庆大霉素罗红霉素这季度配给的一支没用呢。甭听他的,你留下处方,尽管到药房取好了。”说着,她把手里的一串钥匙扔了过来。
“王大夫你是大好人。我不会连累你的。也替这几个知青谢谢你。”
“谢什么,快去取药啊!”
张山大夫兴冲冲地回来了,走到隔壁对护士喊:“小莉,去把备用病房打开,把我这里病号送进去。”
“张大夫,那是院长留的病房,没有他的许可”
“他又没病,要病房干什么。住院处现在一个床位也没有。我是值班医生,打开!”
“好咧,我听你的。”
这间病房有两张床,墙壁洁白,有沙发、茶几、暖水瓶等物品,不难看出是特殊病房。
聂婷婷输着液,服了药躺在病床上,大家这才发现一个个灰尘土脸,肚子瘪瘪的又饥又渴。都说坐车自在,素不知坐马车是遭罪受难的事。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山路,人被颠得骨头似散了架,屁股象扎了刺,腰酸背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会计在院里旮旯看车喂马去了,李叔和蒋大夫也不知去向。
窗外漆黑黑的,饭店该是打烊了吧,钱和粮票兜里揣着,到哪儿換饭吃呢?连累病人跟着挨饿可不行。
要说护士挺负责的,又进来给婷婷测体温、量血压。婷婷用了药病情明显有起色。刚才红胀胀的脸,现在变成红润润的,三个姑娘见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卜素葵吹凉了热水递给赵喆,赵喆喂婷婷喝,喝了滿满的两杯。聂婷婷精神了许多,望着床前的姐妹,笑了,眼里涌动着感激的泪水。
李叔和蒋大夫各自端一小盆饭菜回来了,卜素葵乐不可支地把婷婷的病情说给他们听。赶车的李叔听了,深深地吐了口气,那张一向严肃、认真的脸上,露出难得的一笑。
李会计进来了,愁容不展。赵喆把饭端到茶几上送到他面前,他却没动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叔问儿子。
“没有什么。老爸,院子里的马还需照应一下。”李叔应着走了出去。李会计对蒋大夫说:“爸,您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俩个人离开房间。
姑娘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赵喆悄悄地推开门,竖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