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林间寂静无风,遥远的夜空中,似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滚滚游来,将月光遮蔽笼罩。
伸手不见五指的院中,燕罗虚弱的倚靠在大水缸边,大碗大碗的灌水漱口,将嘴里的血水清洗干净。燕罗就这样折腾了很久,口中的伤口终于不再闹腾,他也身心俱疲的爬回了房内,疲软地倒在床上,可是此时此刻,连好好的睡上一觉都已经成了奢望。
口中的两枚银针依旧磨着口中肉壁,警醒他不要大意。燕罗挣扎着坐了起来,却脑中灵光一现,猛地想起白日里与陈天佑在护城河便垂钓时,自己坐在石头上打盹的情形。他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糊涂,这几天不敢合眼无非就是怕睡梦中把银针吞到了肚子里,可自己只要坐着低头睡觉,那口中的银针又怎么会被吞到肚子里。
想到这里,燕罗窜到墙角,靠着墙壁盘膝低头,将口中的银针推到唇齿之间,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房间的另一边,陈天佑隔着门缝将燕罗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有一丝笑意,暗自道:悟性不错,这才一次就知道可以坐着睡觉。陈天佑扶着拐杖,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屋内,也坐在了墙角边椅子上,将拐杖停在墙边,很快沉入梦里。
连续两日的不可想象的训练方式,体能和精神的双重打磨下,燕罗几乎全身散架。这一觉虽然姿势并不舒服,但好歹也一觉到了天亮。
这一日的天气万分阴沉,仿佛大雨欲催,灰蒙蒙的雨云在空中交融一块,无风燥闷。
当燕罗醒来的时候,天空的雨云已经凝合发黑,团在一团,抬头便可清晰看清这云卷层次,颇有壮观。
陈天佑这时已经站在了院中,抬头望着天空,道:“燥热了这么久,终于要下场雨凉快几日了。”
总算睡了个好觉的燕罗,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他从水缸中舀了一碗清水,将口中积攒了一夜的脓水血浆冲洗干净,坐在门口的土台阶上,有些不利索的说道:“今,天……要训,练什么?”
陈天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终于能知道怎么含着银针说话了。”
燕罗用舌头侧边抵住银针,口齿不清道:“又不,是不能说话……之前也能,就,就是没今天稍微,习惯,能……少被刺几下。”
话音未落,天空中忽然“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带着炸雷声响,从云层中咆哮落下,将四面刺亮的惨白耀眼,闪电消散后,巨雷余声不绝,空中的零星闪电爆鸣,半天才沉寂下来。
燕罗被这惊雷一震,心脏猛地一突,一股汹涌的洪流朝头顶倒灌过去,脸色旋即赤红如血。
陈天佑看到燕罗这反应,微微讶道:“怎么,你会怕打雷?”
燕罗大口的喘着气,一只手按着心脏位置,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缓缓道:“我,也不知道……自我记事的,的时候,就好像对打,雷大雨,都有很激烈的反应……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完全不,不在状态……轻则,心神不宁,严,重的就像刚才,那样。”
“哦?”陈天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古怪,“怪病吗?”
燕罗摇了摇头,道:“残君阁的郎中,我也看过,过……找不出来,来什么,什么毛病。”
正说着,又是一道惊雷落下,“轰”的一声,一道刺目的银光劈在树林当中,一棵刚长成的大树应声断裂,倒在一边,断裂处散发出黑烟和刺鼻的焦糊味道。
这一声暴雷落下,燕罗心脏也紧跟着抽搐,又是一股洪流涌上,他顿时头晕目眩,连坐也坐不稳,双手撑在地上,冷汗涔涔。
这时候,天空中的雨云终于积攒爆发,雨水瓢泼而下,犹如倾盆,刹那间雨雾珠帘披散人间,陈天佑和燕罗相隔不到一丈的距离,也隐约模糊,看不真切。
燕罗坐在台阶上,雨水刹那间将他浇湿浸透,他冷汗而出,浑身颤抖,这大雨又不合时宜地落下,寒气猛地入体侵染。这时天边又是一道惊雷落下,他耳中轰鸣,心脏激烈跳动,仿佛要从胸口跳了出来,一股汹涌气血冲入头顶,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罗清醒过来,他扶着床沿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搅动舌头去摸索口中的银针,可口中除了交错纵横的伤口和一滩脓血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这一下,燕罗吓得汗毛倒竖,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可他双脚一着地,这才惊觉脑中迷糊,头重脚轻,全身软弱无力口干舌燥,还没走出几步,就天旋地转噗通一声趴倒在地上。
陈天佑听到了动静,拄着拐杖进来,发现燕罗已经醒来跌倒在地上,微微惊讶道:“居然那么快就醒了?”一边说着,一边放开拐杖,将燕罗提起扔回床上。
燕罗舌头不停地在口腔内摸索,哭丧着脸叫道:“老不死的,银针给我吞下去了。”
陈天佑一巴掌把燕罗拍回去躺着,骂骂咧咧道:“嚷嚷什么,银针我给你抠出来了。小兔崽子,什么毛病,被雨淋一场就患病发热,这一个时辰还不到就醒了。”
燕罗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揉着还依然滚烫的额头,道:“吓死我了,小爷我真以为把银针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