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回应:“梅先生如此盛情,看来我们却之不恭啊。是吧聂船长?”聂纪朗点头不语。
一人一机就这样聊了片刻,结束前梅若虎还朝摄像头挥手道别。他回过脸来,跟聂纪朗说:“夸先生真健谈,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是不同,不像俺这种粗人。”
聂纪朗开玩笑着说:“梅先生这是哪里话。看来,夸父是通过了梅先生的图灵测试了。”
“啥?”梅若虎一头雾水,“啥测试?”
“笼统地说,就是一名测试者向智能系统提问,”聂纪朗说,“如果测试者分辨不出回答他的是人还是智能系统,这就说明智能系统通过了他的图灵测试。”
“你说,夸先生是智能系统?”梅若虎惊讶得险些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吴翠莺唇角再三挑起,不住地摇头:“乡巴佬。”
“夸父,”聂纪朗朝舱顶说,“我知道你很忙,但能抽点时间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但夸父却良久没有回应。聂纪朗继续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如果你感到困惑,大可以说出来。”
“并不是这样。”夸父说,“我只是感觉得到,梅先生得知我是智能系统之后,刚才那种彼此在同一层级的对话会让他感到羞耻,他会觉得自己跟一个智能系统侃侃而谈是多么丢脸的事,他会认为我在骗他,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盛情邀请。”
聂纪朗跟梅若虎说:“梅先生,你兴许会觉得夸父只是一个智能系统。但我们三人都相信,在这部智能系统里面已经有属于他自己的灵魂,只是我们的灵魂依附的是血肉之躯,而他的灵魂所依附的是一个纳米工艺的晶状球体。”
“这……这是哪里话咧?”梅若虎摊开双手,“俺小时候听老一代人说神话故事,说人是女娲娘娘用泥巴造的,这与夸先生不是同一个道理吗?只是女娲娘娘恁年代没有电脑,所以才用的泥巴。”他这番话引得聂纪朗三人相顾而笑。
“夸先生,”梅若虎又说,“你可别介意啊。俺就是个大老粗,不懂啥高科技。俺只认为,你要真的是有灵性有人性,你就是个人。为啥呢?咱中国人可以把一块木头灵牌看成是人,为啥不能把智能系统看成是人咧?你说是不?所以俺觉得没啥好丢脸的。还有谁说你不能参加大伙的活动?你不是智能系统吗?恁应该是个电脑程序吧?俺也懂些电脑的基本知识,如果你是个程序就可以安装到别的电脑上是不是?恁就是说,也可以安装到手机上是不是?你不就可以参加大伙的活动吗?顶多就是不能吃饭而已。但不能吃饭就不能算是人吗?如果这样说,俺们睡了九年,只靠些啥乱七八糟的东西维生,恁俺们也不是人了。”
听完他这番话,聂纪朗三人竟沉默了。
如果灵魂是一个程序或一套算法,身体是一部电脑,那是否可以说,任何灵魂都可以在任何身体里存在?
过了半晌,聂纪朗才笑着说:“看来我们找到了为人工智能定位社会角色的新思想了。”
梅若虎憨笑着:“俺没读多少书,说错了可别见怪。”
“谢谢你,梅先生。”夸父说,“你一席话让我豁然开朗了。”
“这是哪里话。”
“那接下来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吧。”夸父说着,众人只听见一阵翻书的声音,那是人工智能模拟出来的,让人觉得他正在翻查资料。“我叫夸父,系统版本32,是首个通过全国各大学人工智能工程系教授的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系统。我诞生于2025年,开发目的是为了效力于航天事业。在其后数年,我经历了多次版本更迭,并完全掌握了各种学科知识,于2028年被正式应用在逐日号的中央处理器中,我亦因逐日号而得名夸父。我与此前版本最大的区别,就是懂得解读人类的情绪,并由此学会了更多与人类情绪相关的知识。但与人类一样,我也会经历迷茫时期。为此,聂船长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教育我。尽管日后我要学更多知识,但我已经明白到自己的使命,就是要为我国航天事业发展出一分力,就如聂船长他们一样,我为此感到无比骄傲。最后,请允许我再次向梅先生致以谢意。能获得你的尊重,对我意义非凡。”
梅若虎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俺也为你骄傲,夸先生。俺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闻言,夸父立即模拟出抽纸巾和低泣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