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道弟子所需粮食几日前吾已经命人存放在别处,足可熬到明年秋天。对于这事借陆弘一百个胆也不敢有所阻拦。目前仓廪内存放的只是城外流民的义米。想要抓住陆弘的把柄,有时候就必须要付出些代价,这也是没办法之事……”阎圃一脸冷漠道。
徐承瞬间觉得有些心寒,流民仅以维持生计的口粮在他们眼里只是扳倒对方的工具。
见徐承沉默不语,想必是介意自己刚才的言辞,阎圃便解释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里遍地都是流民,任何时候只要你有足够的粮食,流民总会过来依附,根本不会记得之前是否缺粮饿死人之事。还有之前疫病之事,若不是怕疫病蔓延影响到天师道的存亡,对于区区流民师君是不会放在心上的。阎某早就知道,就算吾等将陆弘抓获使其认罪,师君若是得知无非也就小惩大诫。不过经此一事,吾便可以全力接管天师道的钱粮盐铁,再无阻力……”
话音未落,见仓廪内有火光闪动,阎圃兴奋地命令着周围的鬼卒收网。一阵喧闹之后,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便被鬼卒推搡着带到阎圃面前。
“尔受何人指使,还不速速招来?”阎圃一照面就盘问道。
徐承不愿意呆在旁边观摩这些老套的审讯方式,便向阎圃讨要了一块令牌独自一人进入了仓廪。起火的只是其中一间库房,门口已经站满了鬼卒。火已被扑灭,往里望去遍地都是烧成炭黑的粮食。一股粮食焚烧后的烟气钻进鼻孔,徐承发出剧烈的咳嗽,便找来一块湿布捂住口鼻走了进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勺子,轻轻敲打着地面和四周的墙壁。
顶着黑烟屏住呼吸敲变了整个库房,反馈的声响令他很失望。难道是自己的猜测有误?之前所做的一切推断难道又将回到起点?那私吞的粮食又如何能不翼而飞?如果陆弘心中没鬼,又如何解释放火焚烧粮食一事?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盘旋,徐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对阎圃来说,找到把柄扳倒陆弘算是圆满了。至于能否找到贪墨的存粮,对阎圃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之事,而对城外流民来说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突然间一个奇特的想法涌现在脑海里。徐承略微有了些许兴奋。为了得到验证,他离开了之前起火的库房,穿过中间铺着青石板的院子,径直朝着离这里最远的暗室走去。
借助院中鬼卒手持火把发散出来的余光,徐承这才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地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茅草,上面还残留着不少糙米和残渣。信心大增之下徐承掀开茅草逐一查探地面,当敲打到最靠近里面角落的几块地砖时,反馈的声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徐承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他用力按了按地砖,结果纹丝不动。看来还需找到一个打开密道的开关。
屋内四面砌砖墙,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打理不善,墙皮已有些剥落。徐承摸索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块特殊的砖石。用力一推,边上一块砖石向外凸起,地上一块砖石缓缓移开,露出了狭窄的石阶,通向了下面黑漆漆的洞。
手头没有火把,外加孤身一人,徐承便没打算继续探索下去。将凸起的砖石一压,地上移开的砖石又徐徐合拢,恢复了平静。
离开仓廪后徐承将令牌还给了阎圃,打算回去休息。阎圃正在审讯的兴头上,便吩咐了两个鬼卒送徐承回去。
走在漆黑的小路上,身后的两名鬼卒举着火把照亮了前方的路,在地面上留下三道狭长的人影,徐承突然觉得脚下踏着的土地好陌生。今夜所发生之事,让他感觉到人性竟然如此冷漠。如此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若是放在后世必将是惊世骇俗。
粮食比人命值钱。这个时代的人大抵都会认为只要有了粮食就能招抚到流民,殊不知这只是乱世开启之初才有可能发生的情景。等到动乱持续到一定阶段,民间便是十室九空。估计要等到拥有再多的粮食也招抚不到足够的人时他们才会意识到人口的宝贵,但是此时人口基数已经被破坏殆尽,要想恢复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