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梁秀随口应道,捏着一茶碗站在窗旁看向园心,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摩动,面容平静地看着不远处正在按琴的姽婳。
赵雪见对世子的习惯了如指掌,见其此番模样笑道:“奴婢觉得姽婳姑娘不错的。”
梁秀挑了挑眉,转过身捏了下赵雪见的玉鼻,佯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安排这事了?”
赵雪见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低头煮茶。
梯口有声传来,澹浜和易广思相继到此。
“易广思见过世子殿下。”易广思躬身作揖,一身衣裳被雨水打透,在这寒气刺骨的腊月中易广思竟未有分毫发颤,其定力不小。
“快些过来,莫要受了风寒。”梁秀颔首笑道,“雪见,去给广思备身衣裳。”
“奴婢知了。”赵雪见应声离去,同时将温酒的小灶搬至正桌上。
易广思能与澹浜相似,其性亦是直截了当,与人交朋作友不喜互捧互妒,世子一说就立马向前走去,不会有什么谦虚推脱,易广思不喜这一套,这也是他与府中谋士多有不合的原因。
三人围桌而坐,靠近时梁秀才发现易广思的脸色已被冻得苍白,嘴唇都略显发紫,毕竟易广思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在此寒气逼人的腊月里哪能抵得住,可此子到此时都未曾表现出半分。缓缓将油纸伞收至椅旁后才抬起双手取暖。
“雪见温好的信州春,品品如何。”梁秀斟好三觥信州春,递于二人。
易广思贪酒多年,再次见到故乡的信州春哪还能按耐得住,接连喝了三觥才肯作罢,酒入腹中身子也暖了许多,面色这才好转许多,朝梁秀谢道:“算算时日,广思五年未曾品到上饶的信州春了,多谢世子殿下赐酒。”
梁秀笑着挥了挥手,“哈哈,信州春是好酒,待闲时,秀定要亲自走趟上饶,非得喝个酩酊大醉才好。”
一旁的澹浜品过亦是连连点头,“实乃好酒,到时定要带上我。”
二人这番话让易广思有些五味杂陈,一时不知当如何接才是最佳。自己生于上饶,成于上饶,败亦于上饶,此番世子以上饶名酒信州春相待,一时还真没能摸透世子的用意。
“广思鸠拙,未能猜出世子殿下此番用意。”易广思直言道。
对此二人倒未有多少惊讶,易广思的性子一直如此,在府中深受他人唾责,但梁秀倒是挺喜欢易广思这番直爽。
“我想广思出府。”梁秀亦是开门见山,举觥饮下半分。
要说这些年世子与易广思接触并不多,二人在府中平日里都忙于学业,世子多在端书院梁王阁走动,易广思的身份可就没资格到此些贵地,能到的宝地仅有摆兵舍一地。虽说易广思是被陈挫接入府中,但易广思在梁王府五年都未能踏入端书院半步,求教只得以书信的形式,且易广思只知是端书院的陈先生将自己收入府中,并不知道陈先生叫陈挫。
“广思在来前就莫约能猜到一二。”易广思点了点头,止住声自嘲地笑了笑才接着道:“可说到底广思不过一事无成的罪人,出了府,又能有什么用呢?”
梁秀从袖中抽出一纸文书,递到易广思身前,静道:“你因弑妻被判牢刑五年,今日刑满。”
此前那般冰冷都未能让易广思有分毫异样,可当看见此封文书时,易广思的双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缓缓地将文书拿起看了又看,心中五味交加,一时不知该喜该悲,半刻后都未能讲出一句话来。
恰巧此时赵雪见将衣衫带至,梁秀笑道:“你先上三楼厢房内换身衣裳,莫要着凉了。”
易广思两手微颤地接过衣裳,朝世子深深一揖后退去。
“原来广思兄这些日是在受刑。”澹浜道,“秀子,有一事我不解,广思兄打伞前来,可却打于身侧,这是为何?”
“师父说世间鱼龙混杂,鱼当砧板以剔,龙当回海以养。”梁秀顿了顿,“广思是大才,同那些人等一同关在牢狱中只会逐日打压其的志气,以至于最后同流合污成无用之人,如此太过可惜,所以师父才会命鹞将其接入府中,在府中禁足五年,此乃行以文刑。”
“陈先生乃旷世奇才也。”澹浜拍案。
赵雪见轻声道:“易公子这伞是替他那阴间的娘子打的。”
梁秀看了看靠在椅上的油纸伞,不由笑了笑,“广思这伞,遮一遮良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