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议论纷纷,自认懂些礼数的文人雅士各执一词相争起布政使翁杭来与不来的礼数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一旁的才子听到也围上来插话述说自己的想法,总之人越来越多围成一团较个不停,这些个衣冠楚楚的文人身旁有一黑衣男子,两臂环胸抱着把长刀,似聋了耳朵般对那些声音毫不理睬,两眼微眯看着园口马车一驾接一驾驶过,瞥见不远处大年的马车,嘴角微微上扬。
“北援南延中军大军师,梁王府李清书李大人到——”
喊公拉扯着脖子大喊,声量比此前所喊皆高上几分,此话一出人群渐渐静下,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道中缓缓驰来的马车,以及其后一众将军。
今日所到大都是江南人,对徐世、孔嘉缯这些大官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此番喊公报的“李清书”在场就少有听说,但那骇人听闻的前缀“南延中军”、“梁王府”就叫众人得仔细去观察这驾马车了。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紧随其后跟随着十数位虎背熊腰的将军,一个个豹头环眼面目威猛可畏,正颜厉色地目视前方,井然有序地驾马前进到此,再“咚”的一声整齐划一地下马,乍一看更似一支万夫莫开的护卫,是为保护李桢而来。
这可是十多位在军中威震四方的将军,这些个武夫对徐世、孔缯这俩从一品大官都不会有如此,车中坐着的若是南延王梁沼倒不足为奇,可那仅仅是个军师,竟能让这群武夫一个接一个心甘情愿地跟随,人群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快快把将军们的名号念来。”
李桢屈身走出车厢,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众将领无奈一笑,朝喊公挥手,那清冷如玉的声音传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雪山上的冰一般清澈透明。
见李桢走出车厢一众将军赶忙争先恐后拥围上前,生怕李桢走下马车时摔坏了一般。
“不碍事不碍事。”李桢哭笑不得地摆手,示意自己能走。
对此李桢也颇为无奈,请柬送入梁王府时梁沼看都未看就让人转送往摆兵舍,恰恰此时李桢正在院中与一众将军饮茶谈兵法,请柬的事大家自然全都知晓,商议后决定全数随李桢同行,让李桢力压外头那些高高在上的文官出尽风头,反正平日里大家都把李桢当师傅随其学习兵法谋略,风头让给“师傅”岂不乐哉?
喊公手里捧着写有文武百官名号的册子,念完李桢后抬头去望想看往后是哪位时愕然地张开了嘴,苏州城中大小将领十数位几乎全部到齐,此些人如此团结一心喊公报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会儿还沉浸在震惊中。
听得李桢那清冷如玉的声音如被冰水灌顶般回了神,赶忙接着高喊。
“骑都尉翟将军翟元亮翟将军到——”
“怀化郎将丁将军丁茂典丁将军到——”
…
一连又是十几声嘶喊接连不断,差些把喊公脖子给扯断,又往前瞥一眼,见马车角顶无旞便低下头喘息回气,大年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握着马鞭,与门卒说明是入内参演等事系后,马车悠然入园。
看着马车入了吟芳园梁秀打算转身离去,因人潮太过拥挤,转身时无意撞到身后男子,梁秀随即拱手歉然一笑以示赔礼。
那男子一袭鸭卵青袍,肩上披着一条棕毛狐尾,额前乌发梳成两丝掩在左右眉角处,眉清目秀中含着几分冷峻,亦是笑了笑,望着梁秀细细打量了一番才作揖轻道:“画上龙。”
梁秀心中一惊,皱眉道:“你认识李算子?”
“小生哪识得榜上人。”男子微微一笑,脸上无形间显着分冷傲,“仅是看着公子面容像极那画上龙。”
“你是何人?”梁秀淡淡问道,脑中迅速思想,确认自己并未见过此人。
“小生苏姝,苏孪彧。”男子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稍稍躬身一揖。
“看你打扮不太像苏州人。”
“小生洪州山中人。”
梁秀两眸微微一眯,俯首端详着眼前的苏姝,虽此人刻意低下头,但不知为何梁秀心中竟不由自主生起一股无名之感。
“都指挥使司陈都司陈翰庭陈大人到——”
喊公直穿耳膜的声音响起,三两嘀咕的、成群议论的、转身离去的纷纷止住朝道中的光车骏马看去,正主陈家人来了。
毕竟是武官,上前掀厢帘的是个按刀的将士,随后一袭红衣秀雅绝尘的陈茯苓及一玉树临风的男子二人先后走出,一左一右扶着一身紫袍的都指挥使陈铤缓缓走出,陈铤鬓角斑白,浓眉大眼剑眉横阔,颇有大将风范。
几队官兵“哗”的一下全部单膝跪地,往前徐、孔二人领着数十文官到此都未曾有此画面,仅是低头垂首,此时全数跪地心中敬意尽显。
“士卒仅跪将军。”梁秀笑道。
不远处的陈茯苓有意无意朝这边瞥了眼,似有两支箭矢射来,梁秀心中一凛,看着那道红影撅了撅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