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
杜衡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脑中好似劈了道惊雷,闪过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老妈见杜衡神色不太对劲,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道:“实在不行今天别开店了,在家休息一天吧。”
杜衡躲了一下,旋即又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奇怪,老娘摸他有没有发烧,自己干嘛要躲?
老两口眼中犹疑愈发浓重,对儿子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
“我没事,不用担心。”杜衡深吸口气,将脑中纷乱的思绪统统抛开,为了不让二老担心,努力埋头消灭了一盘饺子之后才起身离开。
窗外云层暗淡,晶莹雪花洋洋洒洒,已经将街面覆了薄薄一层。
透过落地窗,杜衡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杜衡捞起外套,喊道:“爸妈,我去店里了。”
“路上慢点。”老妈应了一声,又急忙从厨房跑出来叮嘱道:“哎,别忘了晚上给你姥姥烧纸啊,纸火我都买回来了,在柜子上。”
“嗯嗯,知道了。”
杜衡点点头,随手从纸火堆里抽了几张塞进兜里,推门而去。
……
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干冷干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割得生疼。
杜衡走得很慢,时而看看街道边林立的商铺高楼,时而望向十字路口闪烁的红绿灯。这些街景,往日走马观花看了许多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可今天不知怎地,总有种陌生感。
景还是那个景,就是什么地方不太对。
杜衡不敢过深去想,不敢用力思考,如履薄冰似的,一旦往深里回忆,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疼痛的同时迸出许多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碎片,但杜衡却没有余力碎片画面串联起来。
……
酒馆离家不远,走了十分钟,便是酒馆所在的那条街。
时间还早,酒吧饭店都没开门,来往的大多是附近小区居民,三三两两走着,谈论着家长里短,一日复一日,琐碎无聊。
杜衡站在路口,呆呆望着往来经过的行人,心头又涌上那种被一层薄膜隔绝在外的窒息感。
这些路人……为什么看起来都很面熟?
那个老婆婆,佝偻的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冷的天,怎么没有家人陪同呢。
一对情侣从杜衡面前走过,男人黑色风衣随风翻飞,潇洒又倜傥;女的小鸟依人靠在男人怀中,毛茸茸的针织帽戴在头上特别可爱。
杜衡无端地有些艳羡,天寒地冻,如果自己怀里也能搂着这样一个可人儿,兴许这个冬天就不那么冷了。
杜衡呵了口气,搓着手走到酒馆门前,开锁、起卷闸、开灯、走进吧台。
小酒馆空空荡荡,很是冷清,好在天然气充沛,烘得店里暖意盎然。
打开电脑,播放音乐,然后拎着扫帚和簸萁去大厅,机械地重复着打扫卫生的流程。
有两个年轻女孩推门进来,冻得瑟瑟发抖。
杜衡抬眼望去,两个女孩浓妆艳抹,穿着性感时尚,就是不怎么保暖。
“还没营业。”杜衡感觉脑子卡顿了一下,等他回过神,话已经脱口而出。
两个女孩儿很失望,只得转身离开。
杜衡有点后悔,盯着女孩儿修长的腿咽了咽口水,心想让她们坐一会儿也好啊,秀色可餐的。
……
打扫完卫生,杜衡有些倦了,回到吧台瘫在椅子上,盯着监控屏幕发呆。
异样感越来越强烈,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呼之欲出,又徘徊不前,就好像一根金针菇卡在了嗓子眼儿,咽不下去,往出拽又犯恶心。
尽管杜衡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可脑海中仍不断出现许多零散的画面,甚至刚才在街上看到的行人都被代入进脑中。
明明不认识,又好熟悉,忽近忽远,不得要领。
杜衡点了根烟,火机上冒出的火苗也让他心惊了一下,种种错位感让他异常烦躁,于是起身朝楼上走去。
楼上采光不好,没有开灯的情况下很暗。
杜衡站在楼梯口,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厨房,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推开门、打开灯,站在平冷柜前发呆。
冷柜电机声很大,吵得杜衡心烦意乱,杜衡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进来,可身体和思维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不受他控制。
杜衡蹲下身,拉开了柜门。
里边冻着几摞冰格,还有些冻肉。
“我他妈到底在干嘛?”
杜衡站起身,狠狠关上柜门,逃也似的回到楼下,而开着灯的大厅也不能给他丝毫安全感,那熟悉的吧台、酒柜、桌椅、卡座,此刻不知为何都变得狰狞可怖,整间酒馆好像变成了巨大的囚笼,正缓慢地隔绝着杜衡与外界一切的关联。
杜衡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些凌乱破碎的画面不断重复着,有些与眼前的景象重合,有些又叠出一层层虚影。
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凝固起来,四面八方挤压着他,要将他碾碎一般。
杜衡再也承受不住,胸腔里腾起一股烧灼五脏六腑的炙热,几乎要破体而出。
杜衡推开店门夺路而逃,疯了一样,沿着大雪铺满的街道发足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