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并不是所有高级教士都是如此。你肯定听说过教授我医术的那位圣希奥梅lhie阁下,为了能够给予更多地位低下的平民以更好的治疗,他主动放弃了自己在中央教区的主教职位。”
“在风暴崖的时候我听说过那位圣人!原来你是他的学生!”弥斯的目光中流露出惊喜,但很快又逐渐黯淡下去,“……不过我听说,那位阁下在被教廷封圣之后没多久就猝然长逝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男爵低下头,缓缓地闭上眼睛,“我称他为掌灯,就像他的其他沐灵一般称呼他,而他也同对待其他沐灵一样对待我我无比尊敬他,也很荣幸能得到他的教导。他是我这一生遇见过的最高尚的人,他对我影响至深。”
“不过,”寇林重新睁开眼睛,“即便是圣希奥梅掌灯还在的那些日子里,还是有很多家境并不好的平民患了重病却来不及得到妥善的医治当然,这种事情也并不只发生在费兰多卡萨而已。”
“……所以,你继承了圣希奥梅阁下的遗志。”
然而,这一番话却让寇林大笑起来。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怎么赶得上掌灯那般高尚?我也从来没试图做像他那般高尚的人。”寇林贺提尔耸了耸肩,“我只是个凡人,不是什么圣人。我兼职医师的目的很简单,为了让自己过上符合我贵族身份的、体面的生活,不过是这样而已。”
“……那也无可厚非。”虽然猜错了,弥斯依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当下正处于财政困境中的他,也实在无法义正言辞地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不过,那个希塞尔人卫兵,我的确没有收他的钱。”
“果然,你还是多少继承了那位阁下的精神吧?”
弥斯欣慰地对他露出了微笑。
“并不是这个原因。”
然而,寇林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那是因为在他不在的时候,我忍不住和他的妹妹上了床……那是出于愧意才……啊,他应该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吧……”
“诶??!!!”
“这就是我贺提尔家族的家宅了。对于一名贵族来说未免寒酸了些,但我也足够满足了。”
寇林正介绍着,出来开门的仆人已经将他们遍身狼狈的客人迎了进去。
“为这位大人尽快备好玫瑰花瓣和适温的水。”他一见到自己的仆人便这样吩咐道。
“我的荣幸,主人。”
这所家宅算不上豪华,但还算宽敞体面。它正坐落在城北的贵族区的边界上,紧挨着市民区熙熙攘攘的卡森尼尔arsniel大道。弥斯没有从室内的家具上嗅出半点豪华奢侈的味道,但即便是他也不难体会到,这座住宅的主人有着相当高程度的审美品味该简约的地方简约,该繁杂华丽的地方也不差,每一处陈设,颜色和布局甚至讲究到了拘泥的地步,共同造就出一种稍显糜烂的风格。
唯一不谐的就是这个一身鹿血的肮脏猎人了。
“说起来,作为一名骑士,你却连侍从都没有。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骑士的骑士了。……也许,我可以为你准备一身漂亮的铠甲,那样看起来一定相当不错!”
“……那还是免了,我只想穿正常的衣服。”
在弥斯看来,穿盔甲去参加舞会未免也太奇怪了。
“那好吧,你先去泡澡放松放松。我去找几件合适你穿的体面衣服。”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弥斯点了点头,跟随着男爵的另一位仆人进了一个绯红色调的宽敞房间。在房间的一侧摆着一个木质浴盆,浴盆伸手可及的地方是一张台桌,上面摆着一个银质果盘,里面盛着一串只剩下两粒果实的葡萄而在房间的另一头则是一张精致的双人床,床帷一旁则摆放着一台反射着红色光泽的华美竖琴。
“请您在此稍等,大人,热水和新鲜的水果正在为您准备。您还需要什么其他的需要吗?请不吝吩咐。”
负责接待的女仆极为礼貌地向他致意,与此同时,另外两名男仆则正负责将浴盆搬出去。
“不愧是……真正的贵族生活。……啊,不用麻烦,这样就可以了。”
“明白了。”
女仆人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几步,就这样侍立在门边上,一直等到盛满温水和玫瑰花瓣的浴盆被搬回了原位,她才又走上来,恭敬地请示道:
“大人需要我为您解衣吗?还是说,需要其他男仆为您解衣?”
“……这……这就不用了!”
弥斯连忙回绝,他可着实没见过这样“无微不至”的服侍。
“那,大人您需要我退出去呢,还是在门边上侍候?”
“……你退出去吧。”
“我明白了。”
倒也不是因为这澡盆没有遮帘的缘故,弥斯并不是那种怕羞的人。尽管风暴崖的扈从们也通常在自己的房间里沐浴,作为一名骑士,一名士兵,被迫在没有遮掩的地方沐浴是很常见的事情。会过分介意这种事情的士兵显然不是一名合格的士兵,甚至连奇拉祖尔萨宁大小姐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扭扭捏捏。
不过……在这种醉人环境下……在女仆的侍候下沐浴什么的,弥斯着实感到十二分的不习惯。在女仆退出去、掩上门过后好一阵子,弥斯这才开始放松地脱自己的衣服。
然而,他刚舒舒服服地躺进浴盆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房间的门却又被猛然推开了。
寇林贺提尔抱着三套衣服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将衣服平摊在床铺上紧接着他又走近了浴盆,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脑儿全倒进了弥斯的洗澡水里,惊得毫无准备的弥斯一下子从盆里站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
“别激动,弥斯。”看见弥斯忽然这么大反应,寇林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香料啊,香料。从诺斐欧岛船运过来的名贵香料,对缓解肌肉疲劳很有好处。”
“……原来如此。”
弥斯有些尴尬地笑着,这才重新坐了回去,“我还是不太习惯这些东西。”
“哈,你最好习惯这些,这就是一名贵族该过的生活,这也是你应得的。别担心,如果你得到了兰吉尔公爵的认可,那位大人一定会为你安排好同等舒适的住处和仆人的。”
“我倒没有担心过这种事情……”
弥斯说着,尝试让自己再一次放松下来。他闻到了香料和玫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十分醉人。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恍惚,游离……直到再一次落在了寇林并不平凡的衣着上。
他无意间注意到寇林已经卸掉了那身在他看来不伦不类的铠甲。
“……你把肩甲脱掉了,还有腰带和小腿甲。”弥斯说,这才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语里都透露着满满的慵懒。
“是的,如你所见。”寇林就坐在了浴盆不远处的靠椅上,伸了个懒腰,又活络活络自己的肩膀,听上去几乎“嘎嘎”作响,“穿戴着那些东西简直又重又难受。我都不敢想象你们怎么能穿着一整套这东西去打仗的。”
“……既然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你还要穿戴那些东西?”
“因为这是风尚啊!这是费兰多卡萨的潮流!作为一名骑士,你没觉得这种半甲装的风格充满了男人味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风尚、潮流,我只是觉得这样佩戴装备很不实用。”
弥斯微微直起身来,直言不讳地指出,“事实上,我们披挂一整套铠甲应该会比你只装备这几块散片要轻松舒适得多。”
“嗯?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因为你在铠甲里面穿戴的这身漂亮衣服并不适合搭载甲片。”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铠甲穿戴着,弥斯不费吹灰之力就指出了问题所在,“我们通常都会在铠甲下面穿戴一身专门用来搭载甲片的武装衣。武装衣在许多部位的剪裁都是专门为搭载铠甲而设计的,它的合身程度直接关系着穿戴铠甲时的舒适和灵活。我们是不会穿着一身不舒服的装备加入战斗的,那会极大地影响战斗时的状态。”
“另外,”弥斯又补充道,“一整套铠甲的甲片之间都有相互支持的设计,能够将铠甲的重量平均地分配到全身。像你这样披挂零散的甲片,会容易疲惫是当然的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寇林一拍脑袋,“这些我都完全不知道。”
“还有就是你的裤袜。”
“……裤袜又怎么了?”
“如果小腿甲的里层不够紧身的话,在行动的时候会有褶皱。这样你把小腿甲套上去的话,褶皱就会硌着腿,非常地不舒服。”
听了弥斯的话,寇林立刻拉起了裤腿,露出裤袜下面一条条血红色的印子,他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这样佩戴铠甲是非常不合理的……换我我就绝不会这么穿,尤其是要去舞会的时候。虽然没有试过,我敢肯定,穿着铠甲肯定不适合跳舞。”弥斯说着,探身过去,也从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要去舞会的话,穿平常的礼服就好了嘛?”
但寇林只是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只是这点不适的话还是可以忍受的。毕竟我也不是真正的骑士,穿这身也不是为了参加战斗,只要有这种威风十足的感觉,这就足够令那些美丽的女士们为我张开双腿了。在费兰多卡萨甚至连决斗斗殴的机会都几乎没有,那真是无趣啊。在碰撞中领略生命,那才是美妙的青春啊!”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这种……青春?潮流?完全不懂啊……”
“欲望越是被禁止,人们就越有兴趣去追求,不都是这样的嘛?”
看着弥斯仍旧是一头雾水的表情,寇林也只是笑了笑,随即丢给他一块干燥的浴巾。
“也罢,我也没指望你能一下子理解费兰多卡萨贵族的生活方式。来吧,过来看看这几套礼服,哪一件最符合你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