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结论:如果能得到冬衣,并且中央集团军群能获得每天34节车皮的后勤保障,我同意冒险拼死一搏,在冬季占领莫斯科,但是目前我们连三分之一的给养都不能保证,用什么进攻?这是一。”
李德喝了一口水,嗓子痒得难受,用坚强的意志抑制了抽烟的欲望,越说越激动:“第二,中国有句话:凡是皆成,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先说天时,先是连绵秋雨,然后是寒冬,打仗的时机已过。再说地利,除了遍地的泥淖就是冰雪,别说机械,人走路都跌跌撞撞,想必你们都深有体会。至于人和,前面是死缠烂打的苏军,后方是防不胜防的游击队。我们连一条都站不住,进攻个屁。”
“我不同意!”哈尔德冷不防冒出了一句,并狠扯了下勃劳希契的衣角,这位陆军总司令便像线牵着的木偶一样马上发声:“我也不同意。”“不。”“我们要进攻。”“不能虎头蛇尾。”“气可鼓而不可泄。”“我们要打进莫斯科吃早饭。”来自中央集团军群的表态一瞬间爆发,一时间房间变成了蜜蜂窝。
希特勒耐心地忍受了一会,终于爆发了,他使劲拍着桌子,吼叫起来:“苏军从远东调来了上千辆坦克,而我们的坦克都陷在泥里,你们拿球进攻呀?”
屋子里猝然静下来了,大家面面相觑,在将军面前元首是从不爆粗口的呀。李德解开了让他憋气的领子纽扣,耐心地开导进来。他从克劳塞维茨的进攻理论说起,这些军官们都把克劳塞维茨奉若神明,他们无法反驳元首。希特勒口若悬河地谈起间接路线,轻车熟路地谈到世界三大兵书,讲啊讲,讲啊讲,直讲到嗓子冒烟,直讲到唾沫星子耗尽,李德终于看到了期待的结果:大多数将领们一脸敬佩地频频点头。
看到风向已转,好多人被元首说服,勃劳希契无奈地耸耸肩膀,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好吧。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进攻,我也乐得清闲。不过”接下来说的话,或者说是牵强的理由充分暴露了他的缺心眼:“转入防守需时修筑工事,这样一来,水泥的需用量可是天文数字。”边说边找出纸笔爬在桌子上就要计算。其他人心里一沉,替他捏了一把汗。
李德决不放过占陆军总司令便宜的机会,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总司令,你不会真的打算在冰天雪地中用水泥修筑野战工事吧。想想看,一个月后,在零下40度的严寒下,这些遍布田野的泥水会变成什么?”
“变成陆军总司令需要的水泥。”戈培尔幸灾乐祸又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勃劳希契脸红得象煮熟了的虾米,汗滴顺着宽阔的额头流下来。哈尔德也觉得脸上热热的。
又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半晌,还是李德打破了难堪,允许以有限的兵力试着发起一次进攻。“用第三装甲集群和第二装甲集团军各出动一个军就足够了。你们不是说俄国的后备队已经用光了吗?即使不能攻占莫斯科,也可以掩护我们修建防御工事。”
李德否决了陆军继续进攻的意见,便又对哈尔德等人安慰起来,声称,正如他预言斯大林一定会举行阅兵一样,他预言苏军一定会发动大规模反攻。哈尔德鼻孔里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李德看到他眼睛里闪着泪花,不由得心软了,追上前亲妮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哈尔德显然也有点感动,掏出手帕摘下眼镜擦试着。
李德动情地说:“相信我,哈尔德,作为总统帅,我肯定比你站着高,看得远,为了德意志民族的将来,我们一定要慎重。”
哈尔德喃喃地说:“你是元首,你说了算,但是我们之所以坚持进攻,也不是为了钓名钴誉。”
李德再次拍拍肩膀,对身边的勃劳希契说:“以我的名义发布命令:取消进攻苏联前下达的那两个命令。”
勃劳希契与哈尔德对视了一眼,急切地问:政治委员命令吗?
李德点头:“是的。事实上这两个命令对我军相当有害。”
赫普纳插言:“元首所言极是,我接防罗斯拉夫尔时老百姓的确非常欢迎我们,但是党卫军一来就全变了,他们的所作所为让好多俄国人都参加了游击队。”
德军进攻苏联前夕,被种族主义扭曲了思维的希特勒发布了所谓的政治委员命令,规定德军将俘虏的政治委员一律枪毙。由此一来,政委们只得命令苏军战士抵抗到底,增加了德军的伤亡。还有个命令是德军可以任意处置苏联平民,结果是一些士兵在占领区为非作歹,让老百姓凉透了心。也让具有普鲁士传统的德军官兵们怨声载道。
“马上撤销那两道命令。”李德斩钉截铁地说。在场的德军将领们脸上舒展起笑容,他们为重新恢复德军的传统美德而高兴,对元首感恩戴德起来。包克元帅跑到李德面前说:“我的元首,尽管您否决了我的进攻莫斯科的计划,但我为您刚才做出的明智决定感到赞赏。”
“还有呢”。李德卖了个关子,等到大家的眼光聚焦到他嘴巴上以后,凶巴巴地对他们埋怨道:“战俘营发生了人吃人的现象,有近百万战俘饿死,你们陆军是怎么管理的?”
哈尔德把眼光投向勃劳希契。这家伙一向是这样:陆军的好事属于他领导的参谋总部的,过失永远是总司令的。
李德一字一句地对勃劳希契说:“不行,战俘营不能让你们陆军管了。”
勃劳希契涨红了脸,鼓足勇气反驳:“不行,让党卫军管恐怕死的人更多。”
李德本来往前走了几步,闻声猝然转过身来,勃劳希契的大脑袋猛然碰到他刚做完手术的鼻子上,痛得他眼冒金星。他没声好气地吼叫:“谁说让党卫军管?谁说让党卫军管?我要让空军……”他感到一股带腥味的粘液从鼻孔里流下来,本能地用手背擦拭,弄了个大花脸。
“你太偏向空军了。”哈尔德可不管元首,站到李德面前高声向元首表示抗议。李德眼珠子一转,对他好言相劝,每说一句,带着血水的唾沫喷向陆军总参谋长的脸:“哈尔德先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现在陆军兵员这么紧张,而空军却有180万人,有一半人无所事事。我让他们管理战俘营,目的是省出陆军的兵力用于前线。”
李德感觉到身边空荡荡的,看到空军副官跑向电话室,向空军司令戈林报信去了。
哈尔德马上忘记了刚才对元首大喊大叫的大不敬,脸上布满了笑纹,趁势向元首打小报告:“我的元首,还有海军。海军成天没事干,那几艘大型军舰整天躲在军港晒太阳,只有几十艘潜艇在大西洋游弋,也纠集了120万人的兵员。要我看,至少可以裁员三分之二充实到陆军。”
李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到海军副官奔向电话室。他知道这不是报信,而是告状去了向海军司令雷德尔状告陆军对海军挖墙脚、说坏话。
李德完全掌握了会场主动权,现在,陆军将领们对他感激涕零。他对瘦骨嶙嶙的包克元帅卖弄说:“实践很快将会证明,我否决您进攻莫斯科的计划也是相当明智的。”
“我相信元首的正确领导。”尽管包克元帅眼睛里闪着疑惑和不甘,还是恭维他。
勃劳希契低声对哈尔德说:“这个包克,在我们面前他急着恢复进攻,在元首面前呢?他急着拍马屁。”
“勃兰登堡省的人就善于拍马屁。已经61岁了,已经是元帅了,再拍能上到天上去?”哈尔德恶毒地说。
李德双眼凝视着远方,充满深情地喃喃:“我深信,停止对莫斯科的第二次进攻,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全线转入防御,这将会挽救德国,将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最后胜利打下基础。”
希特勒变成了分水的犀牛,众将们从他两边走过。突然,他激动地振臂高呼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先生们,我们正在改写历史”。
李德大幅度摆动的胳膊肘儿凝固住了,他听到不远处哈尔德恶毒地对人嘀咕:“元首说的是,我们是在改写历史。将来历史书上会这样写:元首挽救了莫斯科,挽救了斯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