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德稍微老实了点,中央集团军群司令站出来了,瘦骨嶙峋的包克的汇报像生背文件:
“中央集团军群下一步的计划,要坚定不移地以攻占莫斯科为要旨,大概到十一月中旬,大地封冻后,我们的装甲部队可以继续挺进,消灭敌人的残兵败将,然后,我请您,我的元首,在十二月的某一天,在红场检阅部队。既然斯大林能举行阅兵式,我们也能举行。”
说到这里包克二指宽的瘦脸上放着光彩,眯得眼睛摇头晃脑。勃劳希奇和哈尔德像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也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连李德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跟着摇头晃脑,也陶醉在站在红场上检阅德军的美好前景,或者说是美妙幻觉中。
鲍曼在他脚上踩了一下,李德猝然回过神来:该死,我怎么让他牵着鼻子?他环视了一圈,发现中央集团军群的将领们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们总司令每讲一句话,他们就使劲点一下头,像鸡啄米一般。
李德心想,这些中央集团军群的将领们都是包克元帅的死忠,他得依靠其它将军来实施自己的计划把他们进攻莫斯科的计划扔进火炉子里去。而其它将军就是从北方集团军群调来的第四坦克军团司令赫普纳将军,还有一会配属给中央集团军群,一会借调给南方集团军群的“三姓家奴”、第二坦克军团司令古德里安将军。而且这两位是反对再次进攻莫斯科的。
“赫普纳,谈谈你的意见。”李德盯着地图头也不抬地说,他确信这个二楞子会向包克元帅开炮的。
“我同意包克元帅的作战计划。”赫普纳平静地说。
“什么?”这下轮到李德诧异了,他楞了楞,双眼逼视着赫普纳,好象是印度耍蛇人。
赫普纳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从十月底我一直主张转入防御,但是每一次都受到斥责。如果我还是坚持转入防御的意见,有些人还不把我撕成碎片?”
哈尔德脸上挂不住了,看来他就是那些将赫普纳撕成碎片的人之一,他阴阳怪气地说:“说话不要带情绪。我们现在是讨论军务,谁也不会堵你的嘴。”话虽然这样说,他冷若冰霜的眼睛死死盯着赫普纳,迫使他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
李德心里也打了个寒战:这个哈尔德的眼光太厉害了,让人家不敢讲真话。此刻,他还不知道包克给大家订立了攻守同盟的事。
门口一阵骚动,有人高喊:“古德里安将军到。”
浑身是泥的第二坦克集团军司令大步进来,旁边的人纷纷躲让,倒给他腾出一条路来,使他顺利地走到元首对面,粗声粗气地向他报告:
“我的元首,请原谅我的迟到。从罗斯拉夫尔,我坐了一辆俄国26坦克才到的这里,沿途还受到几次袭击,原因是坦克上的标志被泥巴糊住了,以致被误认为是俄国人……哎,赫普纳,你怎么啦?像童养媳一般低头站着。听说十天前元首遇到袭击了?怎么连这里都有游击队,8月初我和九军的盖耶尔中将攻占这里时,成群结队的老百姓拿出盐和面包欢迎我们,亲眼看着我们吃完后才放我们走。这才过了三个月,这里的人们怎么反对起我们来了?”
哈尔德冷冰冰地让他回到正题上:“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现在正在讨论对莫斯科秋季攻势的问题。”
古德里安瞅了他一眼,回敬道:“连元首都遇到袭击了,这怎么是没用的呢?如今德军后方都没巩固,还想进莫斯科?这不是顾头不顾尾吗?”
“有戏”。李德赶紧揽过话茬儿:“你来得正好,古德里安,我们正在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包克元帅计划继续进攻,这个计划得到陆军总部的全力支持。你的意见呢?”
“我执行命令。官大一级压死人呀。”他盯了哈尔德一眼,酸溜溜的回答。
李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这两位装甲兵团的将军明明希望掘壕防守,却惧于上级的权威,不敢发表真实想法,他决定刺激他们一下,便让陆军总司令谈谈他们早就制定的计划要点。
在哈尔德赞许的目光以及包克期待的目光鼓励下,勃劳希奇捻起指挥棒在沙盘上大扫特扫起来:“总的计划是:在十一月中旬,从两翼对苏军的残兵败将进行攻击,向莫斯科包抄。北翼由第四坦克军团担任主攻,南翼由第二坦克军团迅猛突击,然后两支钢铁洪流在莫斯科以东胜利会师。”在他讲话期间,担当两翼突破的古德里安和赫普纳两位将军两眼望着窗户外面,一副事不关已的德行。赫普纳早就主张挖掘工事过冬,只是不愿明说。古德里安因为图拉屡攻不下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攻取二百公里外的莫斯科。
他决定对担任主攻的装甲部队指挥官压抑的无名火上加一把柴草,意味深长地对赫普纳与古德里安说:“你俩可要想好啦,你们面对的苏军决不是残兵败将。进攻莫斯科主要依靠你们两人,德意志帝国的命运就攥在你俩手里。如果到时攻不下来,让苏军赶出莫斯科,我军即没有防御工事,也没有冬衣,将成为任人宰割的绵羊。等待你们的就是当年前拿破仑大军的命运。到那个时候……”希特勒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就是民族的罪人,帝国的败类。”
两位像触电一样跳起来了,古德里安挺了挺身子,气呼呼地嚷嚷:“进攻?拿什么进攻?我从10月9进攻图拉,到现在也没能打下来,为什么呢?从远东调来的俄军配备有34坦克,还有火箭炮,有一次,他们的火箭炮一个齐射,就把我的一个坦克团掩没有火海之中,太可怕了。”他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自己的屁股。
赫普纳也气咻咻地吼叫:“就在十月底开始,我不止一次地请求停止进攻,为什么呢?因为装甲部队已经陷入泥淖中,士兵饿着肚子,坦克没有汽油,枪里没有子弹,严冬即将来临。可是上面一再给我们下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再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转入防御。”说完他扭转身子,用屁股应对哈尔德之流敌视的目光。
希特勒娓娓而谈:“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本来吧,一开始我们应该乘敌不备发起犁庭扫穴的进攻,装甲部队不顾两翼迅速占领列宁格勒、莫斯科,然后会攻高加索,掐断敌人的人口、能源供应,这,就是闪电战的精髓。可是,我的将军们都是炮兵和步兵出身,理解不了现代战争,齐头并进,墨守成规,一定要巩固后方,一定要一口一口地吃掉敌人,浪费了时间。现在苏军缓过劲儿来,战机已失,不可硬来。”
古德里安大步上前握住元首的手:“我的元首啊,这正是我的主意啊,可是半年前你说……”
赫普纳大喜过往,握住元首的另一只手:“我的元首啊,您对现代战争非常理解呀,这样一来,以后的仗好打了呀。”
希特勒被两位装甲部队指挥官一左一右护佑着,心里像吃了蜜一样高兴,他一高兴哈尔德就失落,哈尔德一失落就要发难,朝两位装甲部队主官说起了风凉话:“看把你们俩乐得,闪电战?哼,俄国的道路夏天是泥,冬天是冰,你拿什么闪?”
勃劳希契也乘风扬沙子:“还有,你把大批的敌人留在后方,他们突破包围猛击你的后方,你拿什么闪?”
古德里安和赫普纳低下头,就算元首在旁边,就算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断然不敢与陆军总司令与总参谋长的组合相抗争。希特勒仿佛在梦呓,又像是自言自语:进入苏联前我们应该制造大量的履带式汽车,像英国的布伦车那样的越野车。我们应该分化瓦解敌人,改变占领区政策,充分利用敌人的政治软肋,我们应该……
仿佛白开水里洒了一勺子糖,屋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将领们一脸惊奇,因为元首一夜之间突然明智起来了。
希特勒“忽”地站起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着他。希特勒一手叉腰,一手大幅度做出手势。身边的人纷纷躲避,以免拳头落在身上:“综合大家的意见和目前的战况,特别是我对战局的正确预见和把握,本着对德意志民族负责的态度,表明我的看法。”
他眼光透过车厢,似乎望着很远的地方,有条有理地分析起来:
“对德军来说,摆在面前的是两条路:
第一、继续进攻:第4集团军前锋已抵达离莫斯科40英里的地方,在隆冬前占领莫斯科看起来还有点希望。问题的关健是,这要以补充足够的给养,给三百万陆军官兵供给冬衣为前提。还要考虑:攻占莫斯科是否意味着斯大林会举手投降?会不会展开反攻?如果没有冬衣和给养,继续进攻等于玩火。如果不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即使我们攻占了莫斯科,斯大林肯定会退到广阔的内地继续抵抗。129年以前,拿破仑占领了莫斯科,结果败得非常惨,50万大军只剩下一万人逃回法国。”
第二、见好就收。我们转入防守,以保存兵力,特别是宝贵的装甲部队和摩托化步兵。这也是大部分将领如果不是陆军最高级将领的话所主张的,因为巴巴罗萨以来我军已取得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绩,我们已俘虏了300万苏军,摧毁了18354辆坦克……”昨晚背了一夜的数字继续滚滚而来,末领略过元首惊人记忆力的莱因哈特惊愕得半天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