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很危险,直觉告诉沈慕渊。恐怕伤到此人一根毫毛都是异想天开,更别提伤到他之外还要取他的血了。
更何况,沈慕渊心中生不出半分伤害此人的念头,感觉连生出这种念头都是大大的不敬。
这种矛盾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凌空眯了眯眼睛,伸手将沈慕渊的下巴抬了起来。
“怎么?有了心事?”
沈慕渊低眉顺眼,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却因为对方这轻浮的动作而愤怒,可愤怒却像是海上的浪花,一波上来却被拍在沙滩上,紧接着又是一波,连绵不绝,反反复复,却丝毫没有任何实质反抗。
“你手上的这把匕首很漂亮。”
凌空淡笑着,将它拿到了手中把玩着,再没有还回去。
沈慕渊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总觉得自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抬眼,望向对方,很难想象这张年轻的脸下,隐藏着天大的恶意,还有一把年纪。
沈慕渊那纯净如初的眼神无疑取悦了凌空。
“你这孩子,若是一直这样便好了。”
呵呵,这个老匹夫那张脸都是骗人的。里面零件估计用了五十多年了吧,心肝肺都黑得很。
沈慕渊无语地听着脑海里的吐槽,窘窘有神。
凌空探究地看着底下无辜的脸,总感觉自己已经全然控制了他,套紧了僵绳之后,又恍惚间,一下子没了绳子制约。
这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
……
风水轮转,势力更迭,一朝地位翻转,快速而无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大城镇,府衙已被翻新重建,中门大开,统一穿着的衙役站成两排,满身杀伐之气的府尹站在大门前,朱红官服配黑色官帽,端的是威风八面。
门前人头攒动,周围热闹得,仿佛先前的萧索廖落都是错觉。
普通百姓尚且不知一切背后的原由,却已感到了莫大的不同。
府衙前立了一个高高的告示牌,行行蝇头小字写得干净整洁。
有嗓门大的衙役专门给围在外头的百姓,反复诵读城里的新规矩。
“……若有违者,自有朝廷督办惩治。百姓若有纠纷命案,皆可来此,自有专人法办,若有天大冤屈,也可大敲门前路鼓,差役自会领路,专事于此!”
而告示牌边站的,是之前世家巡街的弟子头目,此时满脸堆笑,听衙役说到“不允私设监牢,滥用私刑”的时候,脸色僵了僵。
“今日本官便等在这里,若有冤屈的,只管告来!”
府尹本就是见过血上过战场的主儿,几句话出口,已是杀气腾腾。
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说话。
人群里,有几人互相使了眼色。不多时,便有人哭着上前,跪地狂哭不止,抽抽噎噎地将自己的冤屈给陈述于众。
此人也不是生人,正是这附近的百姓,几乎人人认得,甫一出场,便有人认了出来,人群顿时哗然。
等此人说完冤屈,府尹已命人当众摆案升堂,一场被树为典范的开府第一例民事纠纷案,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
而此时,世家的门前,本是肃静宽阔,却变得沉静萧索。
有人默默登高,取下了那挂得高高的扁额。扁额重重砸在地上,掀起灰尘无数。底下的人红了眼眶,难堪至极,却偏偏无人敢多言。
城中,每家每户都收到了衙役的口头通传,十日之内,去府衙领一张官府出具的户籍证引。
城中的富户更是惊恐莫名地得到了府尹的亲自召见,言明各府中的下人身契必须登记造册,由官府统一掌管,且定期着人抽查,若人无故失踪,便要召告全城,并受惩治。
这个规定在这些富户听起来,格外霸道,蛮不讲理,那些下人本就是他们的私产,与豢养的家畜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