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了解自己这位手下的,知道此人平常嗓门粗大、气焰嚣张,但只需几句贴心假话,便能将其搞得晕着转向,服服贴贴。
但陈猛如此淡定,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完全不合常理,反倒让良哥心里有点发慌,仍然不知怎么进入正题,只好试图对当初的事情进行洗白:
“不是,兄弟,当初我去找过关系的,想把你弄出来。但因为那场大火,使事情性质完全变了,搞得大家都无能为力。”
这话是彻底彻尾的谎言,陈猛心里当然也清楚得很,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只朝空中打了个哈欠,以退为进:
“良哥,事情过了一年多,再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咱们的会面到此为止吧。”
说完站起身假意要走。良哥大急,立马挥手阻止,差点就要骂出他的口头禅了:
“日你……,啊,不对,兄弟,你听我说,我今天来找你,除了叙叙旧,确实还有别的事。你先坐下,先坐下。”
陈猛见良哥有点语无伦次,心中更加淡定了。重新坐下,似乎非笑地看着良哥。
事已至此,良哥便不再怕突兀,语言也没怎么组织,便直接进入正题:
“兄弟,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的那场事件,是因什么而起的?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彻底了结这件事。”
陈猛阴阴地笑了一下:“还在找那张棋局残页,对吧?”
良哥愣了好几分钟。他完全没想到,刚一张嘴谈正事,话语的主动权,便被对方接过去了。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要暴跳如雷,朝人吐唾沫是轻的,弄不好又要随手砸东西。
但此刻良哥只是喉咙里咕咕响了两下,立马反应过来,身处监狱重地,五步之外便站着警察,不能太过放肆,于是硬生生地将唾沫吞进肚里,两手交叉忍使劲忍住砸东西的冲动。
陈猛看着良哥发愣说不出话,便探探头轻声说:
“我知道那张破纸在哪里。我一直等着你来问我呢。可没想到整整等了一年。”
良哥蓦然间又惊又喜,吐唾沫和砸东西的冲动都没了,再次陷入语无伦次:
“那,那太好了,告诉我,棋局残页在哪儿呢?”
陈猛敲了敲离额头不到十厘米的玻璃,嘴角一咧,再次阴阴地笑道:
“我不会告诉你的。”
良哥又愣住。看看左边的二条,又看看右边的幺饼,三人坐着面面相觑。
陈猛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说:
“为了这张破纸,我被判了十几年。你用脑子想想,我怎么能把它的下落轻易告诉别人呢?”
良哥一听话外有音,赶紧顺嘴问道:
“兄弟,你要怎么样才肯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帮你办。”
陈猛开始卖关子:“我开的条件,你做不到。但你背后找棋局的人可以做得到。”
良哥有点急了:“到底什么条件?你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陈猛嘴唇紧贴玻璃上的透音孔,用只有周伟良能听见的嗓门说道:
“把我弄出去。”
良哥再次发愣。陈猛身子往后仰,继续淡淡地说:
“我出去之后,才会说出棋局的下落。”
说完,陈猛连声道别都不说,自顾自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转身迈步之前,陈猛又顿住,似乎才想起来应该警告一下良哥:
“别指望用江湖上的手段逼迫我就范。良哥,你得明白,光脚的永远不怕穿鞋的。我老家只有一个赌棍老爹,你把他折磨死了,我只会高兴不会痛心。只要我不乐意,关于棋局下落的秘密,就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说罢,消失在牢房深处。良哥呆坐良久,最后一拳砸在会面柜台上,恨恨骂道:
“日他妹妹的,我一直小看了这家伙。”
旁边的狱警立马提着警棍冲过来,朝良哥喝道:
“嘴巴文明一点。千万别在这里捣乱,否则直接把你送进去。”
良哥赶紧立正,点头,哈腰,谄笑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太激动了。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然后,他带着二条和幺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