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放心,又命令身边另一个人,“快去找匹马,快马加鞭,快去!”
待等麦高火速赶到宗庙,火已点起,熊熊火焰眼看就要舔到已经干燥了千年的门,窗,祖宗灵排。“灭火呀!”麦高猛叫一声,冲上去扑打火苗。众人不明就里,一把火烧他个八辈祖宗灰飞烟灭何其痛快哀哉,灭哪家子火啊?不过,瞧麦高的认真架势,一点不像开玩笑,于是,都跟着扑打,经过一番的手忙脚乱,总算把火给灭了。
洧河岸边全乱套了。起先望到烟火冒升,村民们照约,手忙脚乱的开工,谁料刚扒开一个小口子,骑马人传令,不准决堤,都到下游去疏通河道!
正犹豫间,第二个人跑来重复同一道命令,仗已经打胜了,恢复原样!
再瞭望远方的烟火,像白天的梦一样早散没影了,村民们又手忙脚乱的堵住缺口。好悬!
寨子里,宗庙前,麦高神色若思,眼望将将扑灭的大火,还冒着袅袅青烟的门扇和窗棂,疑问道:“如此堂皇的建筑,毁了不可惜了?”
结果遭致全群人的反呛,奴隶们最甚,都拿手中武器顿地抗议,“咚,咚,咚,”还越来越齐整。好吧,这事麦高也管不了。大家伙群起攻之,打仗没用上力,把力全用在拆房了!
男人没了,宗庙没了,一个族群也就没灭了,多行不义,罪有应付!
我们赢了!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洧河畔静悄悄。人们集中在寨中心的宗庙遗址,听主公麦高的指示。
“螺蛳口已经是翻过页的历史,从此螺蛳口不复存在,改名,……”麦高悄声问王石匠,“小开村口,如何?”
“小村口,太小了,不如叫小开村关。”
小开村关有点拗口,干脆,“小开关!”
“嗷”一阵欢呼,不在名好坏,群情正处于激昂中啊。
“大军行止,论功行赏!”
嗷的叫,发自赌麦高赢的一群人。
“任命,王石匠主事人。”
“建立嵩北军团,所有奴隶脱籍,自由民,全都转成嵩北军团的军户,军团长,……”喊半声,咳,咳,拿眼找奴隶头。
奴隶头黑黑的脸上发红烧,迟迟奈奈的说:“没姓,单名一个,橛。”
以前不讲究,今后要上名册的,王石匠提议说,此次,橛立大功,提请赐姓主公姓,以飨忠心!
“好吧,你以后随我姓麦吧!弟兄们凡是以前没有姓想随我姓的,都可以姓麦。”
嚯,好家伙,上百个奴隶举起手,像森林,还有人嚷嚷,我们不要姓姬,那是他们强加的,我们也姓麦!
“准!”
“谢主公赐姓!”
麦高接刚才的话题,说:“任命军团长,麦橛,副军团长,岩三!”
“被抢被卖来的女人,愿意回家的发给盘缠,自愿留下充军户的,每个女人另加五亩田!”
嗷,男人们笑,女人们尖嗓子叫。
“被牵牛被拆房被霸田的所有乡亲,等物偿还!”
“所有村民饮宴三日!”
哇咔咔!盛大的狂欢节日!
群情沸腾了,堡寨中心成了欢乐的海洋。麦高走出亢奋的人众,走出将将还在战争喧嚣的村口。西天上的太阳已经压低在远远的山峦线,把两峰夹一坳的“小开关”涂染的金黄一片,晃人眼膜如梦像幻,一片的不真实景象。只有四个人悄悄相送,王石匠,麦橛,岩三和丢了牛的老大爷。王石匠惶惶然的说:“主公这是真要走的莫?”
“是呀,是呀,莫走了!”
“真的要走,过两天再走!”
麦高想了想,说道:“凡事你们两个多商量,若是你们两个意见不同,军事服从行政。”再想说点,嘴巴张了张,没说,麦高自己也不懂,“就这,再见!”
麦橛跟上两步,“那宝库,主公不看看了,那是遗老遗少们千百年的家底,有好多好东西哪!”
麦高当然想顺便踅摸点,但那已经属了公,嘴上却说起大义,“那是小开关百姓的将来的生计,吃的用的,你们好生保管好了,谨慎用度。”
王石匠,“这个你放心!”
麦橛从怀里掏出个石头疙瘩,递给麦高说,这个你拿着。
何物件?螺蛳口的传国玉玺!麦高瞧瞧上面封尘千年的印泥,像早已模糊的历史,迷蒙不清,隐约辨出疑似小篆“螺国”,唉,一个上古诸侯国沦落至此,最终泯灭,不作不死,找谁说去!
“这个可以有。”笑笑收纳了。
麦橛还要说,话未出口,眼睛里湿湿的亮点闪耀,五大三粗的汉子哟!
那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麦高郑重其事做了一个揖。
四人唔还礼,唔答辞,只是脚底板往前磨蹭。
麦高回首,唔再瞧,挥手天边的云彩。
回了嵩山,感觉这里的山山水水亲切了许多。还没走到嵩阳书院门口,远远见到非越和她的闺蜜,深蓝。
深蓝瞧见风尘仆仆的麦高走过来,说:“他不像个人,绝对一个!”
非越低声道:“怎见得?”
“直觉!”
“哦!”
非越迎上前,笑吟吟中带点怨,花椒麦高道:“麦大神人,这两天上哪去干大事了,也不见个踪影?”
麦高轻描淡写,“出趟差,灭了一个国,一个奴隶部落的残渣余孽。”
深蓝小没声的嘀咕:“吹吧嘿,吹牛不打草稿!”
非越继续花椒,举起左拳头喊,也是一个左撇子,“麦神无敌!师弟威武!”
唔?院门口两个守卫扭眼瞧来。非越吓得赶紧改口,“师叔无敌!师叔威武!”这要告到掌门道尊那还得了,目无辈伦。
妥!深蓝算是搭不上话了。
麦高走进藏经阁,正赶上门派议事。
递上竹简,轻轻说一声,“任务完成。”
启东掌门捋住胡须,连两声,“好,好!”再一瞧,竹简原封未改,瞪大疑问眼,“这个边界条约没人签字啊?”
众人都疑问,好嘛,你公费旅游去了,听说那一带一路风景不错。
麦高摊开手,徒做无奈何,“不是没人签字,是没有人签字了。”
褚堂主早对麦高装神弄鬼看不惯,跳出来叫道:“你糊弄掌门道尊糊弄惯了不是,今天你要把话说清楚!”
大魁一个横眼把褚堂主止住,“让麦少侠请讲。”
麦高说,从夜个开始,螺蛳口已经没了,灭了,连名字也没了,现在那个地方叫小开关,从属嵩山门派。说完,把玉玺上交给启东。
众人都瞧向启东手里的那块石头疙瘩,当印章面向众人时,满阁楼刹静。
落水响处,两卷绝书,凭潭吟文著处。风尘仆仆,浊酒一壶,道不尽半生忙碌。道哉辛苦,谆谆习武,思两世苍梧,漫漫征途,其修远兮长顾。
麦高做客嵩山的日子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跟着启东这么个大佬混,总能收获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毕竟,麦高在现实生活里,普通的都找不着人影,眼界总是习惯性的近视,什么国家大事国际大事那全都是摸不着边际的事。但是在启东掌门身边,耳闻目睹多少重大事件及其决策处置过程,让麦高明白点了一个政权的内政,外交,钱财收账和花销,打赏和惩治,用别人干自己事,等等。
整套乱七八糟,麦高搞不清楚里面许许多多道道,启东掌门说,你别管那么多乱七八糟,全都围绕一个字,平,如果两个字,平,衡。每次来人报告事情拿眼看麦高欲言又止的时候,掌门启东总是左眉梢高高挑起,说:“这是麦高同窗,你接着说吧。”音量压的低的不能再低了,这是启东平时跟人说话的惯有音量以至于麦高有几次差点忍不住想帮助“翻译”出来。也怪,人家远远的听,貌像比他这个紧邻启东的人听得更清楚。
启东掌门是很威严的,除了跟麦高面前一副老小孩的样子。两副面孔都是那么自然,全没有丝毫的做作。据说平常人就像一面平面镜,二维思维,二维判断,非黑即白,非好即坏,非美即丑,非中即西,而一旦成长为高人,就会结晶八面,同多棱镜那个样子了,一束光照上去,折射出七色,反正谁也看不清他到底什么颜色!一句话说出来,四面净,八面光,反正谁也听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
所以嘛,听话听声,观色观影,重要的不是大人物在公开场合说点啥,重要的是大人物在非公开场合说点啥,可惜你想听的你往往听不到,往往你听到的你听不准他的意思。
都同样碳结构,普通碳,压就垮,烧就灰,不比金刚,晶光璀璨,还不怕火炼,能耐高温高压,高硬能划玻璃。
有的人,天生的,同众不同。有人说是后天养成的,也算有道理,不打别,不过那是有条件的。
夏日在延伸,忙火的日子里,麦高和启东,在依旧寒逼的冰岛上,反复琢磨“重骨”的重轻,“轻骨”的轻重。“重骨”的重不是简单的重,青龙偃月刀有多重,挥砍瞬间增加多少重?一粒光子有多重,如果静止有多重?一朵花有多重,据说等于一颗心重。一根缝衣针有多重,据说千里走针如山重。花香有多重,灵魂有多重,恨有多重,爱有多重?小小秤砣能坠千斤重!武学从来不简单,绝顶武学的每一个微小进步都深不可测,不出乎想象都绝无可能。
两人摔打揉击,往来切磋,如痴如狂,白个接夜个,朝霞续晚霞,深深体验到如此绝学果然不同凡响,微妙之中,微不可查,妙不可言。碰到难解的问题或者两可的理解,启东掌门自己琢磨出来自己琢磨,告诉麦高结果,琢磨不出来就坦承麦高,“小友,你看?”麦高别的不会,背书“基础力学”的三大定律,八项推论以及力的基本概念。靠着麦高自己那点武学底子,他可不敢在武学泰斗面前抖机灵,恣意逞能。启东呢,时不时的惊乍麦高从哪里“偷”来的段子,直教人一惊一乍。有时听入港了,干脆盘腿,瞑目,耳塞,屏息,尔后,突然,一惊一乍,跳起,舞罩,沉浸在武道新境界的兴奋里乐此不疲。
什么是高手?麦高算是见识了,真正高手如启东,无论你什么水平跟他过招,都让你感觉他跟你其实差不离,其实你心里清楚,不是差不离,是差大离!
现在的麦高再不是起前来时的菜鸟了,从冰岛往岸上跳,跳得精彩带样,还不带重样,空中转体连拐弯,滞空时间越发长,越发有趣,若论自由体操,堪比世界级,创意个绝招跟玩似的。每当完成一个高难度,自感踉蹡的麦高拿眼找启东赞赏时,启东不是有眼无珠就是视若无睹,直把麦高如同穿花衣服走夜路,屎壳郎臭美,不见美,只剩个臭。
这天前晌,两人正扭巴在一起又是切又是磋的,二师兄二魁来了。
二师兄体态肥硕,说话夯,圆头鼻子大且翻,距离传说就差了一把齿耙。二师兄说,东南边境上嵩山门派管辖的两个村庄因为分井的事打起来了还口口声声说要脱离我们说我们只管收费不管疾苦两村争水多少年了从来不闻不问一声。好嘛,这二师兄肺活量可真够大的,一口气说完不打嗝儿也不怕噎着了。
“分井?一口井怎么分?又不是分田分地分烧饼,一切两刀拉倒。”启东嘁嘁奈奈自己嘟囔完,抬眼瞧二师兄,“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往年事不大就没劳烦掌门我派个师门弟子去一下没事了就好再怎么着一口井的事。”
麦高听这连续句的意思,敢情一口井眼也就一个针眼那么大的事。
启东没有直接批评二师兄,只是说,在农村,一口井关系重大,于长远,井是生命的源泉,辈辈繁衍的保障,于生活,井是老百姓家里一缸缸喝的水,一碗碗吃的饭。
启东轻咳一声接着说,说说也就是喉结蠕动着,麦高想,哇,天哪,启东如果是女人的话你都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在说话,“乡党争水,动辄械斗,最易结成世仇。人心浮动,将会导致边界崩坍,甚至连锁反应。”
启东说着说着,突然转头问麦高,正常音量,“麦高小友,你怎么看?”
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麦高以及二师兄一跳。启东说起重话来中气非常足。
麦高能有什么想法,仅有的一点思路被启东刚才所说的话全框进去了。麦高说:“掌门道尊说的对,两村争井,本就不是小事,人命关天,更何况关乎边境安全,人心向背。”
“人心向背,”启东喃喃如牛反刍,“小友说的好,言简意赅,酌情划定。另外,即使不在我们所辖,能做点事尽量做点事,善不择才积大,德无意而厚载。一个人,一个政权,平时注意多积德行善,没到时候,临到有事时候,人人帮你一把,千万不要做恶行,恶行做多了,平时没人奈何你,没到时候,临到有事时候,必然人人都推你一把,直推到你万劫不复!”这句话是说给二师兄听的,因为声音又若近无,“让麦高小友代我去吧,你跟他去。”
这后一句话在嵩山在门派就是法律就是命令,当然,非门非派的麦高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办事。二师兄上前拉住麦高便向外走,麦高回头看时,启东已经入定般的打坐一团。
非越得知麦高要代掌门出巡,特地找上麦高,“八府巡按呢,那有多威风!”麦高看到非越闪耀出亮晶晶的眼睛,吓唬说:“威风不威风的不知道,给打架的拉架当裁判,一定不是好干的差事。你瞧不见比赛场上,多少扳住脸孔,貌像威风的裁判惨遭k,爆头,甚至,袭胸。”
说完,麦高还故作姿态,抱上胸。
非越逗笑,哼唧,“我都不怕你还怕?”
麦高非自觉的扫描非越身上,非常迅速的一瞥。
非越不自觉脸烧红,“内个,……”
麦高要准备出行,告别非越。
非越娇着嗔着死乞白咧着要跟麦高去,“天天集合操练,操练,闷都闷骚人了,你带我去吧,好弟弟!”
妥!求人的时候先踩你一脚,有这么求人的么?要说非越长得好,人聪明,出身富家,一生求过什么人求什么而不可得?偏偏麦高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就走不动道的人,“我跟你很熟吗?才刚认识两天而已。再者说了,这是门派公务,你能不能去,只有启东掌门说了算。”
想用掌门的高门槛让非越知难而退。
“那你跟掌门道尊说说呗!”非越的热情受到打击,顿时落蔫的可怜巴巴像,全没了帮主的气概,邻家小女受委屈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麦高心有怜悯,人家一个女孩子求你一次,不就想出去玩玩嘛,多大事。
于是麦高说你跟我去掌门那里说说吧。
于是非越就走在麦高身后安安静静的跟着,像一个听话的童养媳。
到了冰潭门口,卫道士看了看跟在麦高身后的非越,也没说什么就放行了。
麦高进到里面搭眼一瞧,启东仍然萎顿的打坐一团,马上回头对非越“嘘”了一声,两人悄悄退出冰潭。麦高轻声说:“掌门成天累得够呛,这点小事也别劳烦他了,我代他做主算了。”
“哦耶!”非越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声音太大,引得三人,连同卫道士,一起把食指左右晃动在嘴上“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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