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嘁”
白玉京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御用监里监把总赵守忠吓的一个哆嗦,手里好大一块透明水晶便落在了地上,幸好是段土路,不然非得摔个稀碎不可。
“好咱的白公公哎,您老不愧是皇后娘娘眼面前的红人儿,打个嚏份都这么大动静,咱家这小心肝差点让您老给吓出来。”抱怨的话被赵守忠说出来听着都这么熨帖,这就难怪他年轻轻就能抓住里监把总这个肥差了。
说年轻其实也不年轻了,年过而立,仔细看的话,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鱼尾纹。
“赵大哥您可别笑话小弟了,不过就是个训狗的,哪里算的上什么皇后娘娘的红人嘛。”白玉京一边弯腰捡起水晶一边说道:“反倒是赵大哥您,御用监印公之下,万人之上,每日里过手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手指缝里流下来的都够咱们这种小宦官挣一辈子,干上几年,日后就算再提不起来也够后半辈子花销,到时候找个山明水秀之地,买上百亩好田,雇上些丫鬟婆子,潇潇洒洒的就算是把老养了……”
“你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咱们这些人,男女之乐这辈子是甭指望了,想上进?那就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挤到上边儿,剩下的,也就指望将来老了之后享享清福罢。说句诅咒发誓的话,这宦官就不是好男人当的,再有下辈子,就算饿死老子也不挨那一刀。”
“谁说不是呢,这一刀挨上,那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咱们算是侥幸活下来了,却也人不人鬼不鬼,甭说光宗耀祖,死后连祖坟都没脸进。”白玉京深有感触的说道,该死的缩阳异术已经成了压在他心头的一颗巨石,随着时日的延长,不敢深想,一想就透不上气。
“白公公,其实也不要太悲观,三宝太监郑爷爷那样的估计怎么也得流传千古了,还有前司礼监掌印王岳老祖宗,现任司礼监掌印萧敬老祖宗……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谁敢保就没有他们那一天嘛。”
白玉京自然是知道郑和的,王岳也有所耳闻,萧敬却是穿越之后才知道的,只闻其名,没有见过本人,只知道此人天顺朝就入了宫,今年已是七十四岁的高龄,连孙忠这样的老资历见到他也得持晚辈之礼。
“借赵大哥您吉言吧……还不到么?”
“快了快了,前边就是……这个老孙头脾气倔的很,若非慈宁宫太后老娘娘指定要他磨的叆叇,咱家早把他撵出宫去了。”赵守忠絮絮叨叨的说着,指着前边一排平房道:“喏,最边上那间就是了。”
说是老孙头,其实还真没多老,瞧着也不过就是四十来岁,青衣贴里套在他的身上,说明他的级别起码也在奉御之上,可惜却脏兮兮的,也不知蹭的什么东西。
他弯腰摆弄着什么,并未因有人进门而转身,直到赵守忠咳嗽了两声,这才扭回头不满的嘟囔:“咳什么咳,卡住鸡毛啦?”
白玉京苦笑,这特么哪儿是脾气倔啊,根本就是情商低直筒子嘛,跟老乔一个德性。
老乔是后世时白玉京厂子里的技术员,搞技术的好像都有这个通病,一旦沉醉于他们手里的活计,天王老子都不放在他们的眼里。
眼见赵守忠要发怒,白玉京急忙拉住了他,冲门外努努嘴,当先出门,这才小声道:“赵大哥甭跟他一般见识,多谢您带小弟过来,您老公务繁忙,就不用在这儿陪着小弟了,大恩不言谢,改日小弟做东,定要请白大哥好好喝上两杯。”
“白公公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嘛……他要敢不给你好脸子你就告诉咱家,咱家替你收拾他。喝酒时别忘了叫上孙秀公公,有日子没跟他聚,还真挺想他了。”
客气几句,赵守忠扭身离去,白玉京则抱着水晶坐到了门口台阶儿上。
时当正午,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晒着太阳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白玉京忽然感觉光线黑了下来,回神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天已阴沉起来,乌云压境,翻卷不定,寒风裹挟着落叶漫天飞舞,蔚蓝的天空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