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刘氏不许沐扶苍随意进出,梁鸣扬要她安静在家抄写女诫,沐扶苍却一如既往地整日在外,根本不在乎舅舅舅母的指令,梁府仆人惊疑沐扶苍的我行我素,又见沐扶苍性情大气,举止舒展,较梁刘氏和梁善强上不止一筹,平添出许多恭敬来。
沐氏带来的最大威胁已经破除,掌柜管事们至少在表面上顺服于她,沐扶苍腾出手,与碧珠一起领着黎掌柜和他手下几个忠仆,来到城东的沐家院落。
虽然沐扶苍没有在这所宅子居住过多长时间,但不论是在童年记忆里还是十几日前才到京城赶来拿取文书地契的短暂所见,沐家院落都是开阔大气的自然雅致模样。
到现在方过半个月,院子就仿佛时光加速了一百年,陡然荒凉下来,散发着沉沉死气。
仆人扣了半天门,才有个七八岁的小童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问道门外是谁。
黎见深久经风雨,看此情景便知道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担忧地观察着小姐神色。
沐扶苍心里早有准备,没有过于震惊。她知道父母双双遇难的消息传开后,会有不老实的下人作乱,所以第一时间前来拿过重要物品后即刻离开,不肯稍作停留。
宅子里原有丫鬟侍从四十余人,现在除了管家和他孙子,只剩下寥寥五个丫鬟三个仆人,郑管家还在阻止叛乱时被人打伤,现在卧床不起。
屋子里能搬走的事物几乎都被洗劫一空,花圃里名贵的几株牡丹也被人连根拔起,偌大豪宅此时遍地狼藉,竟没有一个干净完整的角落。
虚弱不堪的郑管家由他的孙子扶起,垫着枕头勉强靠在床头。他看见沐扶苍,老泪纵横:“小姐,是小人无能,管束不了手下。”
“你做得很好了,人心的贪婪,不是能轻易克制住。碧珠,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郑管家看伤,再去酒楼叫一席酒来,要重赏这些忠心于我的仆从。”
大浪淘沙,留下的人少,但都是可以放心的忠诚下人。
“黎掌柜,这是院子里人的卖身契,核对过逃跑人员后,拿着名单去衙门报案。这六七天的功夫,他们还没有多少机会混逃出城,应该能很快如数缉拿。”
逃跑的仆人当然知道自己签的是卖身契,只是他们小瞧沐扶苍,觉得一个小丫头成不了事,沐家就此算是烟消云散,于是趁机哄抢财物,等寻机出了城门,到偏远地区拿钱买新身份,用抢来的钱过逍遥日子。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沐扶苍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
即使拜托了黎掌柜,一时半晌也买不齐可靠的下人。沐扶苍不用多少婢女伺候,弄得好像自己没手没脚一样,她是需要更多的强壮忠心的护卫保证人身安全,丫鬟有几个极其能干聪明的就够了。
能干聪明……翠榴确实勤快又谨慎,沐扶苍静静地想,自己需要从梁府买来她打扫房间用,等以后若发现她不忠时,一直将其拖出去埋了。人在自己手上,收拾起来可容易得很。
曾经的几个丫鬟中,红池娇憨懵懂倒罢了,紫山别有本事却是有必要寻回来的,沐扶苍现在人手紧缺,只要能力够,有毒的她也敢大胆用一用。
碧珠成长得很快,惊讶过后,麻利地捋起袖子指挥下人们整理院子,活脱脱又是一个前途无限的小管家。
回到梁府,沐扶苍和碧珠在水波院前正遇见路过的二少爷梁博。梁博衣饰寻常,但长眉挺鼻,较哥哥还要俊美几分,只是面色不善,狠狠地瞪着沐扶苍主仆二人。
沐扶苍点头示意,碧珠没有像以前一样炸毛,乖巧地按规矩行礼。
梁博冷笑道:“呵,沐家小姐眼睛不是长在头顶上的吗,还知道这里谁是主人啊?”
“我知道梁家是主,自然会尊敬主人。那二少爷可知道什么是待客之礼?”
“牙尖嘴利!看以后谁敢娶你!”骂一个女人嫁不出去是很重的羞辱了,换其他小姐听了多半要红脸,沐扶苍是少数例外:“我的婚姻大事何须他人操心。二少爷说不了几句就大谈男女之道,我倒要为以后的嫂子高兴了。”
梁博争吵不过沐扶苍,啐了一口,甩袖离去。碧珠好笑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男的?莫名其妙和女儿家过不去,小肚鸡肠得厉害,可惜了一张俊脸。梁家三兄妹,一个不如一个。”
沐扶苍略略一想,猜到梁博发火的原因。梁博不同于哥哥梁康,他或许因为是庶出,自尊心极高,处处要和人比一比,争一争。沐扶苍刚到梁府那晚,梁刘氏抽了他生母宜娘房中的丫鬟借她使唤,就是这次借人,让梁博认为自己被轻慢了。他不敢责骂梁刘氏,眼巴巴拿表妹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