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气,围观者越多,他们越焦急,手下更加不知轻重。沐行则来了劲儿,蜥蜴般四肢盘在柱子上,嚎叫道:“官老爷抢人啦!抢人啦!不要脸的抢我侄孙女啦!没有王法啦!”声如夜鸮凄啸,爪划钢板,也不怕劈了嗓子。
“王法,你要哪条王法?”梁府门再开,一个绝色少女在管家和仆人的簇拥下缓步迈出,路人窃窃私语:“这就是沐家小姐了,果然漂亮。”
“侄女,好侄女,快和爷爷回家。”沐行松开柱子,腆着脸要上来拉沐扶苍,被仆人拦下。
“我父亲是万宝沐宵,外祖父是翰林梁家的,你是谁的爷爷?”
“你这死丫头,怎么敢不认祖宗!我是沐行,你二爷爷!走,回豫州去!”
周围人看得热闹,议论道:“不错,都是姓沐的,现在父母没了,她可不是该回族亲那里?”
沐扶苍正容道:“二爷爷?那大爷爷是谁,可是我嫡亲爷爷?沐家的长房,曾经的族长?”
“对对,当然是你……”沐行话出一半,醒悟到不对,赶忙闭嘴,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爷爷既是长房,我父亲更是长房嫡子,合该是现在族长,沐家正统,你们缘何将在爷爷去后将他赶出沐氏?”沐扶苍提高音量:“只为了瓜分长房的田地与那两间屋子?!”
“可怜我父身带重孝,又被所谓族亲逼迫着强行抹去族谱上的名字,竟成了无家之人。父亲之仇,我身为人女,岂能不报?”沐扶苍微微颦眉,以手捧心,大有细风扶柳之态,围观者都升起怜惜之意,换过寻常布衣的贺家侍卫藏在人群里,带头起哄道:“父亲之仇,该报,该报!”
沐行看风头变化,着急吼道:“不是,当年是你爹自个走的!你快跟我回家!”
“我父亲因为几亩田地被赶出宗族,早已划分出沐氏。现在你们又图我的家产要强行捉去我,不知我年幼孤苦,落到你们手里是什么下场?”
“沐氏的人好不要脸!”“沐小姐不能和他们走!”只看在沐扶苍娇美的模样份上,众人的态度就不禁发生转变,何况她身世可怜,更叫人心生同情。
“反,反了你,姓沐,就是我沐氏的人!走不走!”沐行知道当年的事他们怎么讲也不占理,索性耍起横来,气呼呼地想自己把沐扶苍赚到豫州后一定将这小妮子卖给村头的王二傻当媳妇。沐氏的人也和梁府家丁大打出手,意图冲上去强行拉扯沐扶苍。
“大雍有哪条律法支持次房凌辱长房嫡子?尔等驱逐我父,是为无法欺压孤女,是为无情诬陷梁府,是为无义。请众人助我将这群无情无义无法之徒捉到衙门问罪!”
贺府侍卫率先挺身而出,照着沐氏人的脸上就是两拳,围观者情绪带动起来,跟着一拥而上,将他们好一顿痛殴,扭送到了官府衙门。
一伙人浩浩荡荡到了城西衙门,京兆尹早得人汇报,整理仪容端坐高堂之上。
沐氏十人被打得鼻青眼肿,口齿不清,瘫坐在堂下,涕泪口水糊了一地,也亏京兆尹城府深沉,又审多了案件,没有直接露出恶心的表情。
沐扶苍将沐氏恩怨一一道来,沐行呜呜咽咽地要爬去打她,给衙役按住。京兆尹心不在焉地听着,其实他心里认同沐扶苍当重归沐氏,毕竟是个未嫁之女,确实该依附于本姓宗族,但事关梁府,且民愤已起,沐氏的一分不对,现在也变成了十分不对。
总之沐宵既然早早脱离沐氏,那自己判决沐扶苍并非沐氏之人也不是徇私枉法,最多是顾法不顾情。京兆尹权衡利弊,当场下了判决,将沐氏之人以骚扰良家女的罪名,重责二十大板,而沐扶苍与沐氏更无干系,从此沐氏不得已任何理由强行挟持她。
沐扶苍轻叹一口气,知道沐氏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真正威胁。她不再看沐行仇恨的丑陋面孔,意兴阑珊地坐上胡管家特意请来的梁家马车。
沐扶苍看似赢得轻易,实际是她从刚进梁府就开始设计的结果,堪堪靠着民愤和梁鸣扬保全自己。而沐行只凭“我是你二爷爷”就能教京兆尹差点“合乎情理”地将她送归沐氏。
以舅舅梁鸣扬的性格,怕是与母亲完全合不来,加上天生薄凉,她所谓的亲人们,没有一个与她有真正的亲情在。
沐扶苍握紧拳头莫怪她心狠爱财,只有能真实捏在手里的事物,才是属于她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