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昏昏沉沉地坐在酒肆里,满桌的菜肴唤不起她一丝的食欲。
有一下没一下的,她将菜扒拉来扒拉去,毫无意愿地又将这透心凉的菜送到嘴里,如嚼石蜡,什么味都没有。
昨天乱性前的事她断断续续的想起来了些什么,自己是怎么了,尽然能无理取闹的说出那么些恶毒的话,自己本是个真小人,却辱骂着这世上最君子的真君子,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真是丢大了人!
本来在大哥面前的印象就不好,现在是彻底的完了,指不定大哥会多么伤心,怕一辈子都不会理自己了吧?又哭又闹的,还一不小心当着他们的面哭了起来,是否还说了一些根本根本根本就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
可恨的是自己居然记不得了!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拍烂了算了。
倒是这什么名字的酒,紧喝慢喝的,比昨天的好喝,再没有那种烧心的灼烈,还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找回来了。
好喝,好喝,喝得什么都再想不起来,这样最好。
明珠的睫毛不停地抖动,像有千斤重。透过朦朦胧胧的眼,她盯着一个戴斗笠覆乌纱的男人看了有半个时辰。
他一身玄衣,身形挺拔,一只玉笛子别在腰间,安闲自得地独坐在那个角落里。
明珠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为什么要看他,所有的脑子都好像坏掉罢工了,好像有那么点什么缘由,可她又着实抓不住这点什么缘由。
小二结了账,愉快地恭送到:“客官你走好,再来啊你。”
明珠迷迷瞪瞪地站起来,不行,他要走了,不能让他走。
“你别走,你是吴颜吗?”她拉着他,脱口而出。
原来是这样,她会以为他是吴颜?
可为什么会这样以为呢?她想不出缘由。
那男人什么也没说,可透过那厚厚乌纱的凌厉目光,明珠却打了个大大的冷噤,哆嗦得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乌纱厚厚地从斗笠上垂下来,遮盖得他的五官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挺拔的身形自有一番王者气度,让人不敢亵渎。
“这声音、这身形原来是她。看样子,是酒还没醒。”他心里默了一下,“这眉目……”
明珠不自主地松开了手,他回身要走。
“爹爹,你好狠的心啊,你不能丢下孩儿啊,你不能不要我啊!”明珠突然大叫起来,一边还手忙脚乱的解下腰带,将她与他的手绑在了一起。
她不能放他走,好像就是不能。
一时间,满楼的食客都被明珠这撕心裂肺的嚎叫吸引了,全部都看着他们,看这明珠俊俏秀气,还病恹恹的,一下子都同情起来。
那男人似乎哼了一声,就那么停了两秒,这样的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他自然也不能怎样。
“冤孽!”他暗叹
很笃定地,他带着明珠行走在那无数的目光里,不言不语的走了。
明珠忽然有点怕了,浑浑噩噩的大脑又醒了一点。不管是不是他那个吴颜,她都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明珠觉得自己把自己放到了别人的案板上,还傻傻的顺带着递上了刀。
可现在怎么办?师父找不到,大哥和金子又在哪里?可笑的是,自己还把自己与他绑在了一起,解都解不开了。
咬咬牙,既来之则安之,管他的!
一到人少处,那人就飞了起来,风驰电逝,好高的轻功。明珠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拖拽得直接晕了过去。
一轮小弯月斜挂在夜空,冷飕飕的。这样的时节居然还见得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它,也是难道。
转动着眼珠子,明珠慢慢发现这是黑黝黝的野外,身旁大概是一条小溪,她正在一块大溪石上躺着。浑身的百骨都好像被拆了一样,疼得她直吸冷气。
她一点都动不了,一定是被他点了穴。
他这样的已经不能叫武功了,大概是鬼吧?这人是不是吴颜都不要紧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和能为去管他呢?他要怎样?活活的冻死自己,饿死自己?也太残忍了吧,什么仇什么恨要这样对自己,好歹自己也喊了他一声“爹爹”啊。
那该死的臭金子,可怎么又怪到了他的头上呢
就是他,谁让他带她到了那家客栈,没到那家客栈她就进不了那家酒楼,没有进那家酒楼她就遇不见他,遇不见他自己这会儿就不会又冷又饿的呆在这里!
反正就是他的错,遇见他就没舒心过,连大哥都没了,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都是这该死的臭金子,喝什么酒只是,那神仙姐姐是极好的,还算他做了唯一的一件好事。
明珠可怜兮兮地流下了泪。管他呢,睡着了死总比清醒着死要好,不要再跟自己叫劲,快睡。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纷纶宛转。
明珠不懂音律,如果轻云的琴音让她享受,那这笛声就是让她享用。一颗米珠般的小火苗在她的体内缓缓游动,从腹部,到四肢,到头顶,随着笛声,游走在她的任脈与督脉,二十四处筋络。
她不再寒冷,舒坦至极,沉沉睡去。
这小女子眉眼中不管不顾的放肆,像她一样的青春浪漫,不管天地世俗,眉间的那丝倔强,只管自己一尘不染的洁净与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