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骑士很快注意到了他。
“把人放了。”骑士威严地说。
黑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他强撑起谄媚的笑容,凑近了那位骑士说:
“骑士大人,这人是个没异能的孤儿,偷了我的东西,他现在讨好您,估计只是想免于受罚,您不必理会他。”
“把人放了。”
骑士的手握在佩剑上,语气不容置喙。
“放人!”黑特悻悻地说,手底下的喽啰迟疑地盯着他,没人敢动。
“没听清吗!放人!”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像碎玻璃那么尖,喽啰们一拥而上,把他的猎物放开了。
“骑士大人,”黑特阴恻恻地说,“这个人,就算是我‘借’您的,还请您按时归还。”
他说得很露骨。
那位骑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伊洛身边说道:
“你所言属实吗?”
“当然!骑士大人。”
伊洛连声说道,与此同时,用余光瞟了一眼人群中的珐瑠。
珐瑠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家里”。
他知道了那家伙的意思,便直视着对方:“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能找到您的宝石。”
“很好。”
骑士宽大的手掌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到天马背上,而后自己也上马,天马扇动宽大的双翼,轻而易举地将他们送至半空中。
伊洛这是第一次做上天马,看着人群在眼里越来越小,难免心潮澎湃。
“我叫斯佛尔,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斯佛尔问道。
伊洛指着自己棚屋的方向,天马载着两人,几个呼吸之间便落地了。
棚屋和离开时大不相同,布料做的门帘被扯下了,里面看起来杂乱不堪。
“我进去找找。”
他说着,跑进屋子,装模作样地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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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甚至顾不上人们嫌恶的目光,护住自己的钱袋,在街上横冲直撞。终于到了激活馆。
激活馆是一栋碧绿的建筑,窗小墙厚,幕帘紧闭,外表毫无装饰,只有一个强壮的人形徽章,极具标识性地嵌在门上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颤抖着敲响了门。
没人回应。
孚尼刚要用力敲上几下,一阵劲风突来,将门撞开,把他卷了进去。
身后的门“砰”一声,又迅速关上。
体面,干净,整洁;对他来说,还有奢侈。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非贫穷者”的屋子里。
但更让他震撼的,是这间屋子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绘画着描述苦难的浮世卷:
冰霜穿刺孩童的心脏,火焰烧毁了少女的半张脸,利刃切开老者的身体,重锤将人群压成肉糜……
数十种痛苦,毫无间隙地拼接在一起,详述人间的惨状。
孚尼屏住了呼吸。
他并不感觉难受。反而在这样壮阔而疯狂的作品下,心中生出奇异的期待。
是的,期待。
画卷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和骄傲,仿佛那不是毁灭的降临,而是勋章的铸造。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墙壁,想要摸一摸这惊骇的壁画。
“铜沙区来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声音。
“啊?嗯!”
他忙不迭回应,这才发现房间的一头,有个老人早已等候多时。
“多少岁了?”
“十四。”
他悄悄地观察老人:鸡皮鹤发,身材矮小,脸上身上都是下垂的褶皱,看起来有些阴仄。
“铜沙区发的钱,一人只有三千费尼,你钱不够。”
“我的钱够了!”他把怀里的钱沉甸甸地砸在桌上。
“不做。”老头说。
“为什么啊!”他梗着脖子问:“凭什么不给我激活啊?”
“我不缺钱。”
老头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那你要什么?”
名叫百杰的老头砸吧砸吧嘴,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百杰在激活者协会工作五十年了。近几年,他看着激活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好多家激活馆关门了。
甚至一周以前,白塔那儿发布了一条命令,要整合银刃城的激活馆。
这是必然的。随着遗传觉醒的增加,人们对激活需求自然日渐降低。
但百杰总觉得,大规模的关闭激活馆,整合激活者,是一种粗暴的手段。
激活应该是一门各有所得的艺术,每种激活手段,都该被铭记。
而眼前,正站着一名完美的传承者。
他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说,“我不收你的钱,但是你觉醒之后,要留下来当我的学徒,可以吗?”
“我……”
孚尼急得满头大汗,要是放在平时,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现在,伊洛和珐瑠还在等待救援呢。
他咬咬牙,果断地说:
“我答应您!拜托您马上开始吧!”
“躺下吧。”
孚尼按捺住急切,顺从地躺下。
激活开始了。
痛感在一瞬间扎进他的皮肤,天花板上的图景,在他面前天旋地转,冰霜和火焰仿佛挣脱了平面,垂落下来伤害他的身体。
不,它们的确挣脱了!
那一副苦难图竟化作了实景,浩浩荡荡落下来,齐齐涌进他的身体。
冰冷的刺痛,窒息的灼烧,血流不止的割裂感……孚尼无法控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等孚尼再睁开眼睛时,窗外阳光正烈,已是晌午。
他觉醒了。
疼痛和疲惫一扫而空,身体里有一股能量在流动,前所未有。
他道听途说过一些词。如果用这些词来解释,大概就是他的每一寸血管,都充满了能量。
异能的每个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出现在脑海中,像是一个全新的器皿,等待着他的使用。
“对不起,先生。”
孚尼翻起身,把八千费尼放在放在桌上。
百杰瞪圆了眼睛,愠怒地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男孩。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当您的学徒吧。”
孚尼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