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的半小时……慢的三天也有。”
这些内容,孚尼拾荒时常有听闻,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我十六岁,珐瑠十五岁,你十四岁,对吧?”
如果说到这里,孚尼还不明白所谓的“主意”,未免太过愚钝——伊洛想要把钱凑起来,让一个人去激活,觉醒异能对抗大鼠。
“不可能,就算你同意,珐瑠也不……”
“我也同意。”棚屋的那头,珐瑠有气无力地说。“反正三千费尼,在银刃城过活不还是杯水车薪?”
孚尼有些愣住了,往下淌的汗黏在他的皮肤上,带着尘埃的,浑浊的空气涌进他局促的鼻腔,让他脑子重新清醒了一些。
“那我们要选谁去?”他有些跃跃欲试地问出这个问题。
“小胖子,如果你再装傻,那就别去了。”珐瑠毫不留情地说。
伊洛看了两人一眼,不自觉地苦笑。
孚尼的脸涨得通红,捣蒜似的猛点头。
答案呼之欲出:
按照年龄,孚尼和珐瑠都能觉醒。
但是孚尼十四岁,觉醒只需要八千费尼。
剩下一千费尼,用来当作缓兵之计也好,幌子也罢,能拖延不少时间。
而且三人之中,孚尼的记性最好,认得路,如果要赶去激活,是唯一的人选。
但是说到底,这个计划只是伊洛一时火起。
他们既没办法确定激活时间,也极少违逆过大鼠和喽啰们。
即便孚尼觉醒了异能,能不能打败那位垃圾国王,也是个未知数。
远远地,有欢呼声传来。
“嘘——”
伊洛作了个手势,要另外两人安静下来。
紧接着,孚尼和珐瑠也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欢呼,从死沉沉的棚屋区里爆发出来,像锐利的烟火撕开夜空。
他扯开门帘,阳光占据了视野,孚尼冲过来和他一起探出脑袋看。
远远的,半空中有三名骑士,骑着洁白的天马,羽毛纷纷扬扬。
他们的飞行轨迹时高时低,每一次降低,都会往贫民的手里扔下一个钱袋,热闹的气氛点燃了铜沙区。
遣散款发放开始了。
鲜有人见过白塔里的人。天马骑士,就是他们力量的象征。
伊洛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天马骑士。振翅的劲风,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当那三头天马从容而优雅地向他飞来,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天马凑近他的身边,骑士躬下身,将钱袋轻轻丢到他手中。
这是他见过最大的天马。
和那些观光载客的民用天马不同。风吹动这头天马的鬃毛,像吹动雪白的草地。健壮有力的翅膀扇动着,完全展开有两户棚屋那么宽,连掉落的羽毛都完整得叫人惋惜。
天马的头上套着银白色的头套,由金属和皮革拼接而成,在额头的部位,嵌着鸡蛋大小的蓝宝石。
更别提马背上的骑士了,浑身银盔,熠熠逼人,在太阳下仿佛神祗。
他还想再多看一会儿,珐瑠已经将他拖进了屋中。
“把钱倒出来。”
珐瑠不咸不淡地说着,抢过两人的钱袋,一股脑把钱倒出去,金黄的纸币落叶似的,纷纷扬扬堆成了小山。
伊洛有些看呆了。
别说三千,他们连一百费尼都没凑齐过,看到这么多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狂喜难以自抑地涌上来。
“发什么呆啊!”珐瑠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伊洛回过神来,也加入了捡钱的行列。
剩下孚尼还在傻笑着,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珐瑠抽出一千费尼,把剩下的钱叠整齐装进破布包,又塞了些废料,放到孚尼怀里。
“小胖子。去吧。”
“你的手划伤了?”孚尼眼尖地说。
珐瑠雪白的手上,鱼际处有浅浅的割伤,血珠往外冒,似乎是新鲜的伤口。
“这不是要紧的事,你赶紧去激活。”
削瘦的少年把小胖子往外推。
孚尼回头看了一眼,伊洛点了点头,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把他往外推。
棚屋里最小的孩子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帘蹿了出去。
等到孚尼的脚步声消失,伊洛悬着的心才平静下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心里有些不好受。
“喂,你也很想激活吧?”
珐瑠又躺回了废被子,两只手背在后面。
“那是自然。”伊洛没有说谎。“难道你不想吗?”
“我记性没小胖子好,再说了,不留点钱下来应付‘大鼠’,我们连前几分钟都熬不过去吧。”
“果然是被揍过的,经验就是丰富。”
“……”
珐瑠到这间棚屋只有两年。感情远不如他和孚尼深。
伊洛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珐瑠是一个雨天,衣衫褴褛,浑身无力。
他们本来想收留珐瑠一晚,就让他自生自灭。
结果珐瑠在孚尼新捡的垃圾里,准确地找出了一些有用的材料,去外面卖了些钱。
这家伙巧舌如簧,把两人忽悠得团团转,成为了棚屋的第三名成员。
“等我们出去了,你想做什么?”伊洛问。
“不知道。能做什么做什么吧,活着就好。”
即便在这样紧张的关头,珐瑠依旧漫不经心。
这个男孩有种天然的从容,伊洛常常有种错觉,珐瑠不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穷孩子,反而更像随心所欲的旅行者。
“你……不担心吗。”伊洛说。
“担心,有什么担心的?”
珐瑠淡定地躺在被子堆里,头也不抬。
太值得担心了。
他们是无异能者,而铜沙区马上就要重建了,从今往后,银刃城里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收容他们这些无异能者。
像桅杆上的麻雀,在大海里没有捕食能力,而今船要塌了。
更何况他们还是孤儿。
伊洛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听说过,铜沙区有些年轻的孤儿,叫人骗去做“劳工”,却再没回来过。
“等安全下来,大家再一起……”
“等安全下来,大家就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