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沙区,银刃城的贫民区,最下层流浪汉、孤儿和街头混混待的地方。
在一座废弃物资堆成的垃圾山旁,打满了补丁,风中瑟瑟发抖的棚屋里,三名少年正展开一场讨论。
“我想先去纸花街,吃顿好吃的!”
微胖的男孩地对另外两人说。
他叫孚尼,站在棚屋唯一有光的的角落,炎热让鼻尖沁出了汗了,太阳把耳朵晒得红红的。
他的眉毛有些短,小小的眼睛总是眯着,棚屋的布料底下闷得慌,他呆不久;但是阳光下又会沁得一身汗,只能跑来跑去,像一只焦虑的海狮。
他的记忆力很好,负责建筑危房,负责用偏方治病,负责储存食物,也负责消耗食物。
肚皮里储存着许多脂肪,大脑里储存着许多记忆,有用的,没用的,一股脑塞进去,棚屋的孩子,很小就学会了先霸占后选择。但这些都影响不了他的喜悦。
“先别高兴得太早,”屋子的暗处,废绒衣堆砌成的被褥里,一个幽幽的声音说。“你这么脏兮兮的,还没进去就被人给赶走了。”
声音的主人叫珐瑠,是个削瘦的男孩,散发出病恹恹的气息。
珐瑠的头发很长,盖过耳朵,遮住眉毛,像海水底下的黑色海草。
藏匿在黑色的海草之间,是他珍珠般的眼睛,淡淡的灰,如果不注意,会误以为是平滑的皮肤。
他生得太白,在棚屋的阴影之下,牙齿、眼睛和皮肤是接近的白色,眉毛,头发,睫毛又是统一的黑色。
这种冷淡的配色,并没有涂抹在热烈的体型上。
他在三人之中最为削瘦,眼睛很大,鼻子高而挺拔,薄薄的嘴唇。
正因如此,他嘴唇上的血色便特别引人注目。
“怎么可能,钱他们都不要吗?三千费尼!”
孚尼不满地反驳。
“三千费尼你要一口气花掉啊?不活了?”
另一个体格健壮,个子高高的少年凑上来,揉了揉孚尼圆圆的脑袋。
这名少年叫伊洛,三人之中最为年长。
伊洛和珐瑠不同,看起来鲜活许多。
他的头发是金黄的,眼睛是湛蓝的,他的皮肤因为不同强度的遮盖和日晒,显现出分界明显的色差。
在一块一块的色差上,是疏密不一的,青春期的汗毛和叛逆的伤口。
“别揉了,头发都要被揉没了!”孚尼不满地抱怨着,“对了伊洛,你早上又撞伤了吧?”
“就那样呗,”伊洛扯起裤管,小腿的伤口热辣辣地疼。
“得用盐水清洗一下。”孚尼说。
“不必啦,我们的小医生。”珐瑠在另一头拉长了声音说,“等钱发下来,去找专业的医生看看呗。”
孚尼朝珐瑠挥了挥拳头,脸上却还挂着笑:
“我听说,钱要是越多,花的速度也就越快,三千费尼啊,都快赶上一半的保护费了。”
……
这样的讨论,铜沙区的每间棚屋里都在发生着。
今天是这些棚屋民的幸运日。
白塔在一周前,紧急发布了重建令,贫民限期内离开,每个人都能分到三千费尼——这可比他们东拼西凑的棚屋值钱多了。
门外突然响起踢门声,把架起门帘的柱子踢得摇摇晃晃。
“喂!”
外面的人粗着嗓子吼了一句,抬脚踢穿了久经糟蹋的门帘,满不在乎地挤了进来。
“你们三个!钱发下来了,交三千费尼过来,知道吧?”
短暂的沉默。
伊洛盯着那张凶恶的脸,咬着牙没说话。
“装什么死啊?听见没!”
又是一脚,踢得棚屋都摇摇晃晃。
“知,知道啦!”孚尼高喊了一声。
那人在门口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地到下一个棚屋了。
那个人是“大鼠”的手下。
铜沙区又叫棚屋区,被一圈铁栅栏围起来,是银刃城有名的贫民窟。它离白塔很近,治安却没有想象的好。
银刃城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
“铜沙区内,法外之地。”
说的就是白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铜沙区内,只要不干扰到区外人的生活,不是特别明显的流血事件,白塔大多都不会处理。
昏暗的棚屋里,透下来的阳光让伊洛有点暴躁。
“要我说,我们拿了钱就跑,他们谁也拦不住!”他忿忿不平地说。
“不行啊伊洛,我们拿了钱,得去哪里安置?棚屋里的东西就不要了吗?”
孚尼挠了挠脑袋,脸色又苦又无奈。
“不要就不要了呗,”躺在暗处的珐瑠翻了个身,“跟垃圾还呆出感情来了。”
“是,这些都是垃圾,躺的、吃的、用的,这三年让你活下来的都是垃圾,那你是什么?”
“所以我吃得少啊。”珐瑠挑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别吵了!”伊洛眼疾手快地拉住孚尼。“再吵下去一分钱都没有了,你们真的想交三千费尼吗!”
“我不想啊!”孚尼说得很急,“从我们住进来到现在,他们收了六千多的保护费了。但是大鼠有异能,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异能。
这个世界上最普通,也最重要的东西。
人们在自然状态下,经受某些身心刺激,会自然觉醒。
通过名为“激活”的手段,人工催化身体,称为激活觉醒。
当然,还有愈发主流的,从父母的基因里遗传异能,先天觉醒。
但在这三种手段中,总有人无法觉醒,他们没有强悍的基因,富裕的家境和惊险的生活,在异能者当道的世界里,便只能成为尘埃。
在银刃城,铜沙区就是那个尘埃聚集地,所以的掌权者才懒得治理它——无异能者的争斗,再猛烈也只是鸡毛蒜皮。
“大鼠”黑特,是铜沙区目前唯一的异能者。
幸运觉醒异能的人,都会逃离这个贫民窟,找份体面的工作,争取住进铁锹区——银刃城最大的居住区。
但黑特却反其道而行之。
十五年前,他觉醒后,利用自己的异能,拉拢了打手、混混和欺诈犯,在铜沙区征收保护费,掠夺匮乏的资源,用棚屋人群的恐惧和脊背,铸造了自己的垃圾王座。
珐瑠刚来时口无遮拦,也吃了亏,被刁难了好几回,叫鼠群们揍得不轻。
聊到异能,伊洛心一横,沉声说道:“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孚尼的小眼睛里发出弱弱的光。
“我们三个人总共分到多少钱?”
“九千。”
“激活要多少钱?”
“一万费尼,十六岁以下,少一岁减一千。”
“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