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旧是被穆泽瑜抱上马车的,随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军队,告别繁华的帝都,开始南下的征途。
许是行军路上带着女子不方便,穆泽瑜给她找来几套男装,亲自服侍她穿上,还给她梳了一个发髻,用药擦拭了她额头的朱砂,隐去了她鲛奴的身份。
装扮完成之后,她看起来干净整洁,活像一个瘦小清秀的少年。
她任由他帮着自己装扮,不闻不问,一上马车就闭上眼,竟没想到昏昏沉沉的,还真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开始安营扎寨。
“殿下。”她被穆泽瑜抱下来的时候,四周的人全都向她投来带着敌意的目光。
她向来敏感,赶紧把头埋在穆泽瑜怀里,不敢去看他们。
穆泽瑜自然也感受到那些人的情绪,他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许多人便识相地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忙活自己手上的事儿。
但偏偏有不知死活的人,大着胆子拦住穆泽瑜的去路。
“殿下,我们这是去打仗……”来人是左副将罗锋,他约莫而立之年,满嘴大胡茬子,右手拎着刀,左手指了指穆泽瑜怀中的人,颇有微词。
阿旧上次被穆泽瑜扔到军营,也只有右副将张骁和那几个差点动了阿旧的士兵见过。
出征前,穆泽瑜已经吩咐张骁管住自己的嘴,而那几个士兵穆泽瑜看着碍眼,直接让他们留在京郊营帐,并没有出征。所以这儿知道阿旧的身份的就尔尔几人,罗锋不知死活前来挑衅,却也是怕看起来一副病弱模样的阿旧耽误了行军的进程。
“白军师有事,今次不能从军,这是你们新的军师。”穆泽瑜丢下这句话,就带着阿旧进入早就扎好的帐篷,轻轻地让她在榻上坐下。
“殿下……”阿旧欲言又止,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有话直说。”穆泽瑜在她的对面席地而坐,他们中间摆着一张茶几,穆泽瑜兀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阿旧什么都不懂,你……军师……我……”她吞吞吐吐,却不敢明说她不愿担任军师一职。
“本宫信你,你可别让本宫失望。”
阿旧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复又讲目光转移到自己的手上,心里暗自盘算。
南诏国自古以来便与离耳国不合,鲛人在离耳国境内被大肆捕杀,曾逃往南诏国,却不是被他们赶出国境,就被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奴役。
对于鲛人来说,南诏国的生死存亡,他们根本不在乎。
而离耳国,终究是鲛人曾生活过的地方,若有朝一日他们得到解放,这儿或许还能容他们存活。
两国相较之下,阿旧自然愿意帮助离耳国。
可是……她仅有的知识都是阿沙婆婆传授给她的,全是纸上谈兵,真正用到战场上的时候,她怕还是太稚嫩了。
穆泽瑜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修长的手指敲打着茶几的桌面,缓缓说道:“不如我们来谈一个交易。”
阿旧终于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里苦笑着。
他们都跟她谈交易,而每一个交易,又岂不是在他们的操控之下,她最终都被逼得不得不答应。
“不如说,本宫给你一个承诺。”穆泽瑜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里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本宫登上帝位之日,便是大赦鲛奴之时。”
阿旧诧异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
只要皇族愿意归还所有鲛奴的鲛珠,他们就能潜回郁水深处,逃开人族的世界!
可是……大赦鲛奴本就是违背了整个皇族的意愿,他怎么可能轻易做到?
“为何?”阿旧的双唇已经开始打颤,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只要信我便可。”穆泽瑜没有给她任何解释,而听着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阿旧突然感到一阵心安。
她与他的命运早就在血契的时候就纠缠在一起,她除了帮他,也别无他法。
他愿意给自己施展的机会,终归比被他当成宠物锁在身边是好的。无论他的承诺是真是假,她借此机会锻炼自己,以后再逃的时候,也能多几分淡然来应付。
何况,这与白珣的交易莫名的契合,只要成功帮他登上国君之位,就是她逃离穆泽瑜之时。
赌一赌吧!
她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何惧?
“我信你。”
穆泽瑜看着阿旧脸上恢复了几分的自信,心情颇好,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从今日起,你叫穆旧,是本宫的军师。”
“是。”阿旧听到这个姓,敛下眉目,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她记事的时候她的母亲还未死,她问过她,为何自己没有姓。
那时候母亲看着远方,眼里都是哀伤,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