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卷会有天明时,帝王一怒染血岂止三千丈?
“陛下,过犹不及。”。白发苍苍的老人似的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似的,只却仍旧倔强如初,半点不肯服输,承平帝赐下的软椅,他根本不肯坐。
既是人便做不到无心无情,承平帝也同样如此。他的老师待他如子如亲,他待他也如父如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还是老师教于我的,为江山社稷万万生民,老师以为我该如何?”。
既不是质问也不是疑惑,而是平平静静的陈述,反而更叫人压抑难安。
“君之道在制衡,沙砾不论何时何地总也是清不干净的,陛下当以为如何?”。
承平帝轻声笑了出来,却是柔和了他成日因威严而冷硬的眉眼。
“若只是沙砾便是不喜,却也不是容不下。只是啃食大周基业的蛀虫,老师,朕是天下万民之主也是武氏的子孙后代。大周绝不能在我的手上衰败,腐肉、蛀虫自是容不下,也容不得。”。
“还有我的珠珠儿那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多耀眼的明珠,我岂会舍得明珠蒙尘?”。
“既是恶人便由我来背负便是,恩赏留与后人未尝不是好事?我总归是日薄西山之态了,好与恶又如何?初生的太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是不好蒙了阴影,民既诚也愚。”。
老者凝视着承平帝一时之间却也无言,多年的师生,他们何尝不知彼此的性情?
“陛下意已决,我一垂垂老朽且又能如何?人心思变,来来往往纷纷扰扰,陛下与我这老朽寻一清净住所吧!事不了,便也不必去那纷纷扰扰之地。”。
“自无不可,这禁宫之中幺幺的寿安宫最是清净雅致,老师以为如何?”。
帝王的容忍与好性子向来不多也不能多,不过是偶有真情流露罢了。寿安宫,老者虽在野多年却也有所耳闻,自是明白帝王这里面的心意。便是多思量,却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去。
“固所愿也。”。
“老师,大周的江河山川你也行过不少,眼中所见风景令人羡慕。可怜我的幺幺生来体弱多病,连这京城都未曾走遍,还望老师闲暇之时能与他讲讲。”。
能留一时却不能留一世,承平帝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哪怕贵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欲要下狠手重治理也太难太难,身后岂能没有鼎力相助之人?
至于是否情愿,这天底下的事向来不是条条件件想清楚了才可行事,毕竟有的事自是可以如此,有的却是山穷水尽奋力一搏。
老者凝视着尊位之上已经不在稚嫩年轻的帝王,既是欣慰也是伤感。年轻的帝王已是华发渐生,曾经俊秀的脸庞也染上了风霜,心慈手软非是帝王尊,而今只怕是铁血手段未曾真。
“陛下,我老了,心有壮志而体先衰,为国为民只怕是力不从心。空留一个名号,若是用得上,便拿去吧!”。
老者一生无子,唯一的爱徒偏生又是九五之尊,此生未曾体会过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时至今日若非没有一二不好轻易言说的情谊在里面,便是他自己也是不信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是弟子要做的,他这个老师替他背书又如何?
总归不过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声罢了,百年之后是非功过留于后人说,当下莫不如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