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抖手,又贪喝下好几杯佳酿。
而另一边,云霖倒是明白鸾镜的苦心。他不能说破,那双蓝紫色双眸中如同闪烁千万颗星辰的深邃天宇,渐渐析出怜惜的光泽来。只是,这些鸾镜统统未曾留意。他撑起下巴,轻轻叹一口气,以毫无感情的声调,续道:“那夜,是区区的初夜。楼公子用万金护得区区一夜,却护不得区区一世……你可曾记得第三次见面……那是区区专程前往衍州寻你,楼公子又是如何对待区区的?”
云霖没有接话。
倒是元毓催促起来:“他如何待你?”
鸾镜淡漠道:“起初在衍州,区区挖空心思都未能见上楼公子一面……”说到这里,他故意顿顿,似有期待,看向元毓。
元毓疑惑道:“唔?他的家很难找?”
未曾想,云霖听闻此言,“噗嗤”就笑出声来。
鸾镜抬手揉揉额头:“并非难找,楼公子的家坐落在衍州城北靠山,洞开四门,正门朝南,门口有宫槐四株,灯轮两盏,蟠螭一对,还有上马石、下马石和栓马的桩子……”
元毓听得两眼冒光,抿抿唇,吞吞唾沫。
还故意撞撞云霖的胳膊:“想不到你家以前这么有钱?”
云霖难得露出睥睨的姿态,微微昂头,瞥鸾镜一眼:“曾经是。”而后,粲然一笑,迷煞众生:“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在下投靠小侯爷就是想东山再起,自然也会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此番话恰如其分地落在小侯爷心坎上。
元毓欣慰点头,肺腑之言竟脱口而出:“投我以木瓜,抱之以琼琚。放心,你若真心待我,我也绝不会做出让你失望的事情来。”
那扬起的眉,那弯起的眼,那说出的话,举手投足间,情真意切到掺不得半分假。
简直是让月光都黯然失色的明媚少年郎。
云霖发觉自己竟有些沉沦在这样的明媚中,待回神,悄然敛去始终挂在唇边的温润笑容,算是第一次认真端量起面前这个“玩世不恭”的少年来。
此情此景全落入鸾镜眼中。
他扶着桌缘站起来,那双极似凤羽的眸子微微合拢,周身散发的寒气更甚腊月倒袭:“小侯爷,到此刻你难道还不明白……”话至一半,就见元毓微扬起头,喝过酒的脸比新娘子的大红嫁衣还要红。此时,正用力眨着那双更加酷似凤羽的双眼,楚楚动人地望着鸾镜。果然明月照到沟渠。鸾镜挫败地坐回原位,撑起额头,犹是冰山到这时也只有长叹三声的份儿。
云霖浅笑着拧起酒壶:“镇南小侯爷的酒量不好,鸾镜公子若要强求,此时恐怕也是强求不得。”遂慢腾腾站起来给鸾镜满上一杯酒。他的话中有话,不挑明,只待鸾镜自个儿能参透。
鸾镜抬眼,冷若冰霜道:“既然小侯爷已经醉了,楼公子又何必跟我拐弯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