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跪下稽首问安,“奴婢给陛下娘娘请安,陛下万福金安,宸妃娘娘长乐无极。”
皇帝只着一件墨绿色常服,周身散发着薄荷脑油的气味,背对着邶如,“是浣衣局的?”
宸妃笑颜宛若盛放的凤凰花般明灿,展现着三十岁女人独有的魅力。
“是呢皇上,是皇上曾赐予妾身的一件满地暗云蜀锦并蒂凤凰花袍子,那上头的混银彩线难得,妾身怕洗花了,才叫人送去浣衣局的。”
宸妃徐徐转身,伸手去拿那袍子,袍子到自己手中便显露出邶如的那张脸,花颜颤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上的银丝烧蓝玳瑁小珠护甲登时掐进了那名贵蜀锦,裂帛如歌。
美人跌跤,皇帝自然要去扶的,转眼所见地上邶如,神色却凝住许久。
皇帝与祐樘是长的极像的,那蹙眉愁容,更是相像。
皇帝捂着胸口,面上写满着痛心苦楚,头风也随之而出,即便有再多的薄荷脑油,也遮不住,治不好。
宸妃身子微颤,急急上前扶住皇帝,连卸了护甲,上前轻轻揉着皇帝的太阳穴。
“你……你唤作甚么名字?你父母是何人?”
这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宫中之人因她相貌而大失常态了,只是这次,皇帝的神情,更激动些。
疑问归疑问,却终不应挂在颜上,“奴婢贱名张氏邶如,家父是国子监生张栾,母亲金氏。”
皇帝神情更加凄迷痛楚,面上似有泪珠般划过,旋即,便收敛了许多,只呆呆呢喃着,“金氏?金氏?她怎的还在这宫里?她便这般么?”
宸妃面上慌张神情更甚,也顾不得铅华迷乱粉黛晕染,急急回着,“陛下心安,这宫中已然没有能令陛下忧心之人了!”
看着跪于地上俯首的邶如,宸妃也不觉柳叶细眉微蹙,“这里无需你浣衣局伺候了,你回去便是,以后也无需来了。”
邶如叩了头出来,心内却是疑根蔓延开放生花。
她从未相信这世上会有非亲非故之人容貌如此相似,相似到仿若让人人觉得有罗刹再生般的恐惧惊奇。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个曾经让宫中无数人闻之色变,好似掀起宫中巨浪的女人,便是自己的母亲。
其实记忆中对于母亲的记忆,已然模糊了许多,只不过记得,她是极美的女子,是兴济一带有名的美人。
那时,他的父母健在,父亲其实是张岐,后来她的母亲进了宫做医女,便再也未出来过,父亲也于一夕之间陨命。
现在的父母,其实是她的姨母姨夫,亦可以说的上是叔父叔母,当初金氏姐妹嫁张氏兄弟于兴济坊间可谓是佳话。
她六岁便养在现在的父母家,姨夫姨母待她比亲生的女儿张雨兮还要好,两个弟弟鹤龄与延龄也视她如亲姐般。
若非她无意间知道自己父母是因宫中斗争陨命的,或许,她现下根本不会去应选淑女,成为皇帝名义上的可有可无的女人。
总忆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未央宫中,安抚并将皇帝送走的宸妃显然并未平静下来,那般的镇定,照顾皇帝的柔情,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恐惧担忧。
“来人啊!摆驾安喜宫,赶快去见皇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