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只得面上应了,一心却只想着往外逃。
盈盈施着礼,尽量保持礼节周全与镇定。
聪慧如邶如,又岂会不知他为何这般?
得想个办法才是,若是经常这般,于自己于他,都没有半点好处,最终只会酿成苦涩的花,结着酸涩的果,一点一点,侵蚀彼此,吞噬魂灵。
祐樘足足等了一日,只一心等着心里的佳人,然而最终等来送衣服的,却是严秋娘。
那副绷着一天的脸,瞬时便塌了下来,几分失落,几分无奈,几分愁怨。
秋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邶如非要顶了她给邵宸妃送衣物的差事去,明明齐掌衣吩咐过,若非后宫嫔御传召,叫邶如少往后宫娘娘们的住处去,可邶如仍是不愿去太子的清宁宫,宁可违了齐掌衣的意也要避开。
邶如走在长街上,脑子中回想着自入宫以来的所探听到的关于宸妃邵岸茗的点滴。
没办法,宫中生活,一步都不能错的。
只记得宸妃邵岸茗是宫中恩宠仅次于皇贵妃的嫔妃,曾经以一首诗博得当今皇帝青眼,于成化十二年晋了妃位,要知道,宫中高位嫔妃甚少,眼下也只有万氏皇贵妃,柏氏贤妃,方氏愉妃,再者,便是邵氏宸妃了。
现下,邵氏岸茗风头更盛。所出的四皇子朱祐杬皇帝极其看重,还未成年加冠便允了以后封为兴王,又兼皇贵妃万芷辛帮衬,这个年仅十一的皇子在朝中竟有了被立为储君的威重之位。
他于这般的情况下行走刀尖,想来更是可怕,连不过十一岁的亲兄弟都是敌人,他孤身保这荣华尊荣,何其艰辛。
穿过这长长的长街,才是宸妃所居的未央宫,长乐未央,是非宠妃不得居的物华精粹之地。
不巧的是,皇帝正于未央宫中午睡,邶如于廊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等着皇帝起身。
然而等着皇帝从起身到更衣浣手,便又是半个时辰。
只听得殿内一个小宫婢喊着,“陛下起身,整容【注】更衣。”
当下一众宫女阿监便鱼贯而入,捧着巾帕、痰盂、玫瑰、香炉、清茶之类物件,显然,是素日里做惯了的,才能这般娴熟无差。
邶如只得于廊下站立侯着,只见院内有十多名宫婢正侍奉着园**着的凤凰木,一土一水,都极其小心。
难为宸妃,于这凤凰木不盛放时这般费心照抚,只有来日好颜色,才不枉辛苦侍奉。
等了许久,方有宸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宜枝来笑意盈盈传着,“娘娘请娘子进去。”
邶如并未因着宸妃身边宫女这般随和有礼而安心,相反,心内只觉慌乱不安惴惴。
得宠的嫔妃毫无傲色,才是最值得奇怪的。
一入大殿,只觉得室内香气逼人,是龙涎香的气味,此香难得,更显得未央宫气度非凡。
细看宫中陈设,一幅虢国夫人游春图,紫檀桌上摆着素纹青玉花樽,数十道落地单色帷帐,细细看来,竟是混了银线织就,用了鎏金钩子钓住的。
真正的富贵,大抵便是这样了,丝毫未有张扬炫耀,却处处无不散发着让人心生敬畏赞叹之感。
宸妃正笑着给皇帝着衣,她只着一件家常的铁锈红仿汉凤纹的小袄,配以象牙色洒零花襦裙,头上挽着简单单髻,以一支镶蓝宝素银簪子固住,虽只看清了背影,却也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