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正同王芳在屋子里控诉卫老太有多么多么狠心呢,孙二英就进来了,她手中端着一小盘瓜子和落花生,放到炕桌上,故意拿话臊王老太,“哟,这不是小英吗?你怎么突然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二姐了?我只当你觉得大姐二姐都死了呢!”
王老太喉咙一哽,眼里的泪说落就落,“二姐,不是我不想来,是我男人管得紧,我来不了啊!我如果来看你和大姐,我男人回去就拿我撒气,他打我不要紧,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都跟着我遭罪啊!”
孙二英才不会信王老太的鬼话,她眉头一挑,“你男人不让?你男人都死去多少年了,你来看看你亲大姐亲二姐,你男人半夜托梦回去折腾你?”
王老太嘴张了张,无话可说,捂着脸继续哭。
孙二英被王老太哭得心烦意乱,她把放瓜子的盘子往王老太与王芳面前一推,皱着眉满脸嫌弃,“大正月的,你想哭回家去哭,别在我家里号丧,多晦气啊!芳芳,你这是嫁到咱头道沟来以后,第一次登二姨家的门吧,本来二姨给你和你男人准备了见面钱,可你不来,那钱就没了,自己抓点儿瓜子嗑吧。”
王芳应了一声,抓起四五粒干炒的瓜子来,吃到嘴里挺香,她却觉得嗓子眼里被苦水灌满了。
大清早的时候,王老太被王芳说了一通,趴在自家炕头上哭了半个钟头,中午吃过饭后,她又蹲在头道沟的村口哭了半个钟头,之前同王芳她婆婆诉苦的时候,她也哭了一阵子,现在到了孙二英跟前,她心里委屈倒是想哭,可眼泪早就流干了,一张嘴,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眼泪想挤都挤不出来。
“得了吧,你省着点儿,在我这儿装什么装?当年大姐夫没走之前,你来得可勤快了,那时候芳芳和大山还哪次不是去大姐家吃了东西还要拎着走?你男人那时候怎么不管着你?后来大姐夫没了,大姐的日子过得那么苦,你男人觉得沾不上光、捞不到油水了,便让你同我和大姐家断了来往,孙小英,你当我和大姐都是傻子,这么明了的事儿,我们俩就看不出来?”
“一家人都是只能吃人喝人糟蹋人的白眼狼,你还有脸在我门上哭?”
孙二英的嘴虽然没有卫老太的毒,但也不是善茬,寥寥几句话就将王老太说的无地自容,可她到底没有卫老太心狠,见王老太嗓子都快哑了,还是咬着牙给端了一碗兑了凉白开的热水来,说,“喝点儿水,等你能说话了再同我说,你今儿来我家到底是干啥的?别说是找我来哭的,我不想看。”
王老太鼻子一抽一抽的,她捧着水灌了几口,嗓子总算不那么难受了,便赶紧同孙二英解释,“二姐,之前是我做的不地道,可我这日子过得苦啊你们家好歹还能吃上点儿精细粮,我家就快揭不开锅了,你们家过年能摆上一盘瓜子和落花生,我家什么都没有,你是不知道,每次大山和他家铁蛋儿看着别人家吃这吃那,回家只能吃苞米面馍馍和啃红薯,我心里难受啊!”
眼看着王老太哭得捶胸顿足,不似作假,孙二英疑惑了,她问王芳,“你妈说的都是真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弟弟可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比我们家叶子都要大两岁呢,就算那孩子啥事都不能做,你那弟弟和弟媳妇肯定能做吧,你妈手上的老茧那么厚,肯定也是农活不离手,三个人挣四个人的口粮,你们家就饿得揭不开锅?乖乖,你家谁那么大肚?”
王芳脸上又羞又臊,“我弟和弟媳妇都不干农活儿,全家都指着我妈一个人下地挣工分唤口粮,能揭得开锅才怪。”
孙二英当场就气炸了,她指着王老太的鼻子骂,“你家揭不开锅,你还好意思同我说?活该!二十好几的后生,若是能耐点儿,一个人下地就能让自家老母和婆娘孩子管饱了,你家大山却不下地,你还有脸在我这儿哭?怎么,你耗尽自己身上一把老骨头的油,把你儿子伺候的和大爷一样,现在伺候不了了,同我说说,让我替你伺候?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王老太被骂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缩着脖子坐在炕上,活脱脱一副受气鹌鹑模样。
孙二英看着王老太这副德行,越发生气了,她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儿?说完就赶紧走,省得在我这儿,大正月里害得我心烦!”
王老太吞了吞口水,咕哝着说,“我家大山和铁蛋儿想吃肉,听说咱大姐家肉多,可我觉得我一个人去的话,以咱大姐那性子,绝对会将我轰出来,二姐,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往后咱们三家恢复走动,行不?你家和咱大姐家处的和一家人一样,那么亲,就把我撂下,我心里难受啊”
“做你的白日大梦呢!孙小英,你究竟存的什么祸害心思?你怕咱大姐,我就不怕了?让我替你说情,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拉呢!怎么什么好事儿你都想往自己身上揽?”
“早些年大姐家困难的时候,你像躲瘟神一样躲得飞快,现在看着大姐家日子过得松快了,有盼头了,你又和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脸怎么这么大呢?要找大姐自己找,我不给你说这情!我怕替你说两句话,大姐往后连我也不认了!”
王老太口干舌燥,一脸生无可恋,哭得全身颤抖,那满头干蓬的白发就仿佛是要开出花儿来一样,她也不辩解了,就是坐在孙二英家的炕头上哭。
孙二英看着王老太那副模样,心中直叹气。
她虽然嘴上说得狠,但对于这个妹妹,心里更多的还是疼,甚至于孙二英还知道,卫老太同她一样,气孙小英不拿两个姐姐当亲戚看,可看到孙小英的日子过程这样,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断然不会有幸灾乐祸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