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应承王大山的时候,说得挺痛快,好似只要她出马,就一定能借到肉一般,但实际上心里却没底,一点底都没有。
王芳就嫁在头道沟村,关于她那两个姐姐的关系处的如何,王老太摸的一清二楚。旁余的不说,单单提那过年之后正月里亲戚家的走动,卫家三个儿子年年都去她二姐家,拎的东西多少暂且不说,毕竟那是一个心意,但却从来没有登过她的家门。
王老太知道,她那个亲大姐对她心中是有怨气的,而且怨气很深。
而且王老太也在想,若是她什么都不拿,空手登上卫家的家门,指不定会被不讲理的亲大姐抄着擀面杖打出来,她姐那暴脾气,十里八乡都知道,不然也不会成为周边村子吓唬小孩的噩梦。
心里揣着事儿,王老太连中午饭都做得不怎么走心,盐巴多放了一勺,炖出来的菜咸的能够齁死人,不过王大山与马招娣都指着王老太吃饭呢,哪里敢多吭声,也就是王家小孙子王铁蛋抱怨了几句,王老太这才从恍恍惚惚中回过神来,她舀了一瓢凉水,浇到炖好的菜里,搅和了搅和,说,“这样就不咸了,将就着吃把。”
马招娣:“”
王大山:“”
王铁蛋:“”
王家吃饭用的桌子是一张很有年头的四方桌,瘸了一条腿儿,下面垫块砖头不影响日常使用,刚好王老太与王大山一家一人坐一边,于是乎,王大山一家三口就用丰富的表情为王老太诠释了一遍什么叫做三角懵逼。
只可惜王老太心中一直都惦记着下午该怎么去找卫老太讨肉的事儿,压根没注意到王大山一家的精彩表情。
吃过午饭后,王老太将刷锅的事情交给马招娣,她回屋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本想捡几个鸡蛋充充门面,可是又想把鸡蛋留给自家孙子王铁蛋吃,她去灶间溜达了一圈,掀开放粮食的米缸翻了一遍,发现各种粮食都没啥了,实在找不到拿的东西,只能揣着一颗心惴惴不安地出了门。
从二道沟去头道沟的路不算远,走路半个钟头也就到了,这一路上,王老太一直都在想,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合适?答案是肯定的,但若是不空手上门,她能拎点儿什么东西?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王老太就站到头道沟的村口了,彼时她冻得脸色发青,手脚冰凉,手指头都感觉快要冻掉了。
站在头道沟村口,王老太有点迷茫,越想越觉得这次讨肉多半是讨不到的,说不定还会讨来一顿臭骂,可让她就这样回去,那该怎么同王大山交代?
自家孩子听到肉就馋的直吞口水,王老太想想就心疼。
想抬脚进头道沟,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脸。
想打道回二道沟去,她又不想让自家孩子难受。
王老太越想越觉得心里苦,蹲在头道沟村口的路边上就开始捂着脸嚎啕了起来。
头道沟与二道沟挨得近,嫁出门的闺女想要回娘家,当天打两个来回都可以,但有些嫁的远的,比如从八道沟、九道沟嫁到头道沟的闺女,想要回一趟娘家,那就只能初二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傍晚才能走回娘家去,在娘家睡一晚,初三早晨吃过早饭再往回赶。
因着从头道沟去八道沟、九道沟是爬山,所以稍微浪费时间些,从八道沟九道沟往头道沟赶,是下山,路就好走多了,中午就能赶回头道沟,还不影响下午做事,故而王老太蹲在头道沟村口哭的时候,刚好有人经过。
巧合的是,那人就住在王芳家隔壁胡同里,见过王老太几次,一眼就认出来了。
“呀!这不是芳芳她妈吗?王大娘,您怎么蹲村口哭起来了?是不是有事找芳芳?我带您去吧!您先别急着哭,天儿这么冷,脸上沾了泪之后,当心被冻裂了。”
王老太就这样被王芳的热心邻居领去了王芳家。
王芳她婆婆心头警铃大作,偏生她性子软和,做不出将亲家母往外赶的事情,只能强撑着笑脸把王老太迎进门,旁敲侧击地问,“亲家,你既然都来到村口了,怎么不进来?莫非是生活中有什么难处?”
王老太叹一口气,话匣子打开了,“别人家是生活中有难处,我是生活中全部都是难处啊家里的男丁撑不起事来,我自己也没本事,现如今家里的儿子和孙子想吃一口肉,我哪里能给弄回来?只是可怜了我们家大山,年纪那么小就没了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