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怀抱着剑鞘轻声道:“我有这么吓人?”
少女并未答话,愈显紧张。
苏年莞尔一笑,刚想打趣几句逗闷,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比往常吐出的血块更多,连其身体都是在床边摇摇欲坠。
少女慌忙趴在了床榻边将快要坠落的苏年抱起,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而后迎上了苏年那道略显惊讶痴迷的目光,顿时再度底下了小脑袋。
侧脸婉约清丽,并未有一分媚骨,只是落在骨子里的秀雅,像极了清茶入鼻,芳香醉人,依稀可见她精致耳朵上的稚嫩绒毛。
苏年此刻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向后侧了侧身,怀着歉意道:“在下多有得罪,望姑娘宽恕则个。”
少女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坐回椅子上。
苏年好似轻声自言自语道:“铃儿?很好听的名字。”
少女抬起了头,呢喃道:“除了爹娘和爷爷没有人再没有这样说过了。”
苏年一笑,望着房梁闭上了眼睛。脑海
是想起了自家小屋前日夜挂着的一对风铃,也有一年寒冬过春浅显,爹娘为他讲着故事,夜里风铃声入耳,如此祥和。
浅春卧听枕畔语,铃风染灯入梦来。
堂前二老若安在。
最好。
没过多久,买好各种东西的老杨头便打搅了这番安静绝美的气氛,一声声少侠将他拉进了现实,他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老先生既然已经备齐,还望带上药箱和我立即出发。”
苏年到了门前艰难爬上了一匹马,而后转头看向那小妮子,伸出手轻声道:“还请姑娘与我同乘。”
老杨头为难地看着少女,而后看向苏年腰间悬挂的长剑眼皮又是一跳,尴尬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柔夷入手,丝滑娇嫩。
苏年率先一夹马腹向前,下巴顶着胸前少女的额头,后者满脸酡红,吐气如兰。
春寒料峭,相红杏尸体不至于腐臭糜烂,就放在堤下巨大石块之上,气息微弱的吕钟斜靠一旁。
苏年早就在峡谷里为他喂下了药性平和的玄黄根,此物可保他百日无恙,但却无法痊愈疗伤。
面前砂石搅着江水不时溅在他的脸上。
老杨头解开吕钟的衣衫,擦药拔矛,清理伤口又为他换上衣衫,这才来到了苏年身旁道:“据少侠所说你这位朋友早已服下书中才记载的神物,老夫为他清除了体表的外伤,也配了许多调理气血的草药,想来可以稳定住伤势,不过他生机太弱,有一矛尖插入脾脏将其搅烂,若不是玄黄根保命,早便死透。老夫能力有限,我看少侠还是要尽快寻得一位神医救治,如若不然我看最多撑不过两月。”
苏年道谢,而后轻声道:“那现在请老先生为在下医治。”
老杨头点了点头,叫来一旁的铃儿取来药箱。
脱衣后,没了繁厚的草席和衣物遮挡,出现在老杨头眼前,让少女瞪大眼睛流泪捂住嘴不至于出声的,是千百余道触目惊心裂开的,或深或浅的伤口,远比那大汉显得严重。
最为可怖的,是那筋脉全部碎裂的右臂。
老杨头第一次重新认识了眼前神色平静的青年,他在后者的眼神中看到了无畏,坚定,亦或者毅然。
他开始认真仔细地清理着每一处伤口,每一次取出青年体内的金属,后者都不曾痛出声,只是左手紧紧握着那把清平乐。
夜晚,桥下传出一阵阵烟雾,带着些许烤肉的香味。
一起享福是难得的好事,退而求其次,能有人陪着一起吃苦,也不差。
苏年就是这么个心态,大汉相红杏接连躺在他身后,现在能跟姓杨的老头还有年华正好的少女一同风餐露宿,多了两个谈天说地的话伴儿,委实是流落凄惨至此的一大幸事。
苏年从怀里捞出几锭黄金,递给老杨头,不等后者答话,便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出自宗门,后遭人算计被官兵追杀,跌落汉江。先前举止无礼多有得罪,还望勿怪。这等黄白于我并无大用,且受老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奉上些许俗物聊表谢意。恕小子因伤不能行礼,但还请老先生再莫要推让。”
老杨头听得此话便颤颤巍巍接过,而后小心收起,接连道谢,又是问道:“那不知少侠何时离去,恐怕赶路会加重伤势。”
苏年咽下一块烤鱼,笑道:“杨老叫我小年便好。我准备明日就离开,不再打扰二位。因为回去前我还有一事要办,所有顾不得这许多,只望老先生为我准备五天的药物压制便好。”
老杨头看着苏年坚定而又不容置疑的目光便不再多说,转身调药去了。
苏年望向老杨头离开的背影,忽然问道:“杨老可知安平乡距此多远?”
老杨头佝偻着背指向桥后。
往南七百四十二里,红杏落叶,归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