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水缓，较清澈，鱼虾千兽成群斗趣，且通九渠。

先皇祖曾令迁万户人家至剑，贵，苏三古州，洒金银黄囊无数盖了这水利于汉江之上，于是这一江水米便养了半个靖康的江湖人。

并无情节中的美救英雄，连魏中行省都没跨出的支流娘家坝堤下，就是那样直直的躺下了三人，闭上眼睡了两天两夜。

烂缕血水，拍岸大潮冲刷不去。

迷迷糊糊的苏年被一道猛烈的浪花刮醒，而后强忍着胸中翻滚的破碎内脏，一手撑在相红杏的胳膊上，斜着身子艰难站立起来。

还没走出几步，连带着水行近三日都未丢下的身后大汉齐齐滚落在地，近三百斤就那样毫不留情地压在了乌黑血青的右臂上，剧烈的痛感引得苏年差点再一次昏睡。

苏年颓然躺在岸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拿起远处的清平乐，意图支撑自己好多走出一些距离，看看有没有人烟，吐出一口浓稠的，带着褐色脏器的血液，仍是站不起来。

苏年缓缓解下由马鞭临时充当的绳索，大汉噗噜一声脱力掉下，滚了几个来回，而岸上的砾石也在他大腿上划出一道道印子。

苏年惨然一笑，掏出怀中的瓷瓶一把砸在地上，瓶身四分五裂，一粒粒褪色的丹药掉出，脏污的手掌胡乱抓起几颗塞进嘴中，调动着体内几丝可怜的内力艰难消化着。

他转头望向面前空无一人的桥底，目光所及之处皆尽潮湿冰冷。现在他没有再没有一点力气，只是寄希望于那瓶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疗效的丹药能多给他几分气力。

剑败台儿山巅，一死两残，流落异乡，濒临尸野，英雄至此何必英雄。

他其实已经杀人够多了，只恨出手太迟。

若是身死，那一剑也足以收官。

看向为自己挡下三矛的大汉和万箭穿身尸体凉透的相红杏，胸前还插着断裂的矛尖和翎羽，他闭着眼苦笑着徒增泪水。

两日一瞬，岸边人去。

杨柳村西头杨家医馆里，年过花甲的老杨头直愣愣看着眼前坐着的，头盖破草帽，脸色煞白低头的青年，满身杀机四溢收拢在草席之中，但气息却微弱至极。

桌上是一锭发亮的黄金和一把冰冷的长剑。

老头身后是一瑟瑟发抖的女娃蜷缩在墙角，一语不发的低着头，神色紧张恐惧的悄悄盯着这青年。

老杨头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询问少侠来意，却听到这青年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又是一乌黑血快落地，吓得他脸上老树皮一般的皮肤晃荡了几下。

他提了口气，壮着胆子小心问道：“少侠要老夫做些什么？”

青年肩膀一松，微弱的声音淡淡传出：“当然请老先生治病。”

老杨头听得这客气礼貌的话也是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人也不是动辄杀人不眨眼的主，旋即点了点头道：“还请少侠脱衣待老夫看看伤势如何，才能下药。”

青年没有开口，而是摸上了剑，这吓得起身一半的老杨头又是扑通一声坐下。

青年摇了摇头，带着歉意轻声道：“老先生莫怕，在下有诸多不便，且并不止我一人受伤，故恕不能在此地久留，还请先生与我走上一趟才好。”

老杨头一听这话瞬间为难起来，他不过是一个在村子里为乡里乡亲治些小病的散医，懂得些草药根理属性，看过几本医志，没啥大本事。

眼前这人分明就不是善茬，说话虽然像是有些风度，可说不定治不好就得搭上老命，他还想着安安稳稳入土呢。再说身后的孙女本就命苦，他死了其实没啥，这孩子还不得受上天大的委屈。

青年仍未抬头，似乎是感觉到了这老先生的难处，断断续续的艰难说道：“老先生不必多虑，在下绝非忘恩负义之徒，也从未滥杀无辜。而且我有麻烦在身，掩人耳目来此本就是大忌，你已知晓我踪迹，若不陪我走上一趟，在下恐怕只能要带上你的孙女，待我安全离开后才能放回。”

老杨头顿时一身冷汗，顿时一下跪在地上，使劲摇着头求情道：“老夫儿子儿媳都已离世，膝下只剩铃儿与我相依为命，劳请少侠高抬贵手，放过”

青年拿起剑打断了他的声音，说道：“在下立誓绝不伤人，请老先生莫要再讲，快快起身。”

老杨头只得苦笑答应。

青年这才摘下了草帽和草席，露出了结满胡渣的脸庞，虽然虚弱煞白，但俊秀出尘的样貌依旧还是引得爷孙两人都是一阵赞叹出神。

这就是那日后，辗转寻觅来到这里的苏年。

伤势依旧十分严重，只是那被他囫囵吞下的丹药争气，暂时为他提供了一些微弱的生机。

苏年的身体久坐太累，在两人的搀扶下躺在了床上，他轻声道：“在离开之前还需要老先生去买上两匹好马，几套干净的衣服，一些肉食和净水。桌上的黄金想必够了。”

老杨头点着头连忙说够了够了，刚想带着孙女出医馆，就看到一柄由后背而来的剑鞘砰地一声插在了门旁的石墙上，石墙顿时裂痕密布，这一幕径直阻断了想要离开的二人步伐。

爷孙两人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淡漠的声音传来：“老先生一人去就够了。”

在床榻旁正襟危坐的少女心绪纷乱，低着头眼神慌乱，手指不断的缠绕而后松开。

苏年看向这个从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流一滴泪的少女。

后者一身素白衣裙被洗的有些微黄，但十分干净整洁，马尾有序的梳在背后，淡淡的少女体香，清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