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爷摆了摆手,又蹲下亲自将相红杏扶起坐下,也不管那血迹,捏住自己上好衣袍的袖子为后者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污,和煦憨笑道:“也不知道从哪学来这么多规矩,真当我百鸟园是官府衙门不成?一山总有一山高,人寡怕众,况且这小师弟刚刚可是一展雄风,为咱找回了脸面,你这看人的眼光确实不一般啊,这两年是我眼拙了,让你白白做了木匠,往后你就好好修炼,小事我找别人干就成。”
相红杏又想起身说不敢不敢,却被鸟爷面色佯怒一掌压住不得动弹,这才苦笑着点了点头。
鸟爷转身作势离去,行至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下来放宽心,天塌了有我撑着。”
光线昏暗的密室里,面色古井无波的青年与眼前一幅大江春钓图相对而坐,闭目转动重重转动着檀木念珠,无论多大的事情,他一定要转动手中两百次才睁眼,青年家中信佛,他也连带着深信不疑,时常念经,日日斋饭。
安静的屋子里画上老叟垂钓愈发栩栩如生,好像钓尽了世间纷繁尘世。
等到屋中烛火渐弱,终于睁眼,青年脸色阴沉斜瞥一眼桌上装饰精美的雀舌茶盒,见到这黑气沉沉的死物静静放置,愈发恼火,握紧念珠,深深吸下一口气,手串砰然碎裂,珠子砸落在寂静的黑石地板上,刺耳阴森,一脸狰狞地刺出右掌作剑形划向眼前木桌,顿时此桌四边变五角。
鸟爷露出奇怪的笑容嘶哑道:“刘三贵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没人指使他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斗狠?这么多年风平浪静,终归要到了破局的时候,大家虽都是棋子,但也终归要分个車炮小卒。”
他望向钓叟手中的鱼竿,淡然道:“山里的活死人不想安安静静躺进坟墓里,那可别怪小人物盗取纸笔青史留名。”
这两日苏年哪里也没去成,阁楼里的小丫头气怒找来揪着他的耳朵质问是不是不认那个家了。也没辙,相红杏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自己照顾,鹰钩鼻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活计也便落在了他一人肩上。
好在这几日并未荒废修炼,慢慢触碰到了营气一境的边缘,想来不要多久就能跨入根脉了。
相红杏趴在床上,看着给自己后背认真抹药的青年,面露感激,轻叹了口气道:“这番多谢了,烦劳老弟你出手又照顾。都怪我学艺不精还与人对骂,这才惹来麻烦。”
苏年笑道:“互相帮衬着日子就过得好点,我来你这蹭了两月多,平日里累了还麻烦师兄你洗衣做饭,我这般都是应该的。不过,师兄你说只是因为领取丹药才发生争端,可曾想过这其中的原因,我感觉事情好像远没有这么简单。”
相红杏陷入了沉思,想起那晚福门里他与刘三贵的彻夜长谈,本预计事情远不会发生到这始料不及的一步,福门子弟怎会对他出手,他想不明白,他只是感觉到背后渐渐升起的一阵阵凉意,连着药膏好像刺进了他的后背,彻骨寒冷。
他不敢想了。
一处私人院落。
地处弟子居住的聚集地,院中竟然有一座小型湖泊,不知比起日夜辛苦劳作的下层弟子好上多少,一道臃肿肥硕的身影正撒着手中的上好饵料,水里聚集起数百尾锦鲤争抢,场面壮观,那男子却此刻嘴里吐出一口浓稠油腻的老痰,继而也被鱼儿吞进腹中,男子嘿嘿一笑,恶心至极。
身后恰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削瘦青年看得这一幕撇了撇嘴道:“你这肥猪阎王能不能靠谱一点,非要话说一半?这趟浑水要我踩进来可没那么简单,你要是想就凭这八字没一撇,口头许诺的盟主虚名,我可心里没底。”
刘三贵笑了笑抬起手指向正式弟子居住的那片楼阁,轻声道:“左凤上月回剑冢,嘿嘿,有人亲眼所见,被人斩去一臂,修为大跌,闭死关了。”
削瘦男子楞了一下面露惊色,旋即才放心的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人妖王峰好说,可泰山帮那汉子怎么办,他怕是不想掺和。”
刘三贵又洒下一把饵料,唧唧嘴冷笑道:“亲传弟子的腰牌他要不要?脑子里装满刀剑钢铁的傻货。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快了,等那小子养好伤就该下山,多半是会死在延西大道回来的路上,若是命大派人将鹤龟石和那贱命一同取回便是。你只需盯好你的老大,及时传递消息给我。再说句放在前头的丑话,希望你掂量清楚,要是被我发现你玩了些小九九,在我在他两边都死不干净。”
那道身影低下头淡笑道:“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