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震惊的徐凤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不要脸的黎朔倒是先开口了:“那感情好!前辈,那就麻烦您了!哦,还有啊,晚辈还有把剑被那些黑心肝的土匪抢了,前辈武艺高超、功力深厚,一会收拾完人,麻烦前辈顺带帮晚辈把剑也拿出来吧?”
所有人:“……”
“哼。”那叫花子一脸嫌弃,不屑地睨了黎朔一眼,那鄙视的神情中似乎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还有脸说?身为七星龙渊传人,居然混到如今这地步,真是黄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
黎朔:“……”
这骂人的感觉异常熟悉,让黎朔想起了他那个脾气暴躁,且整日里喝得烂醉如泥的师父。
如果不是师父翘辫子后是他亲自埋葬的话,黎朔可能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自己师父易容的。
“黎朔,你还说我不要脸,”人群里传来郑琰的声音:“我看你才不要脸呢。”
黎朔回击:“你知道个屁!”
徐凤鸣:“……”
男人骤然发难,内劲外泄,周身无端卷起劲风,气势迅猛而激烈,如千军万马般汇聚。
下一秒,男人身形化为一道残影,那脏兮兮,烧火棍一般的棍子倏然化作一道流光,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白霜般的剑气横扫而去,如秋风卷落叶一般,将那些来不及反应的土匪和刺客们卷了起来,最后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四散飞去。
“跑!”黎朔大喊道。
黎朔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立即拔腿就跑。
众人带着难民们跑出去二十里地才停下来,宋扶在混乱中受了伤,陈简和姜黎正在帮他包扎伤口。
现在正在逃命,也没有药材,只得简单地包扎止血。
黎朔跟苏仪两个人已经累虚脱了,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赵宁则找了棵树靠着。
郑琰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块石头上,用手垫着自己的脑袋。
徐凤鸣则去清点人数,商陆则像条尾巴似的,尽职尽责地跟在他身后。
原本的五六百人,现在只剩下一二百人了。
这些人大部分人是拖家带口逃难的,当时被骗进洵阳城的时候被分开关起来,有些人的家眷早就被土匪杀了,还有些人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杀了,没能跑出来。
或许是长时间的恐惧和囚禁让他们已经麻木了,或许刚才那一幕太过血腥,他们已经被吓懵了,又或许是这些人经历过亡国之灾,最后又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抓,接二连三的灾难已经让他们彻底绝望。
眼下这些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地挤做一团,个个神情木讷,他们面无表情,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挤在一处,若不是那双眼睛还睁着,可能没人会把他们当做活人。
徐凤鸣怔怔地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刻,一股无力感自心底由然而生,那种看着现状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是摧残人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徐凤鸣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姜黎的无奈和痛苦。
徐凤鸣张了张嘴,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已经国破家亡,前途无望,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他想让他们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安阳就好了。
可真的到了安阳就好了吗?
从此家园已毁、故土已灭,走到哪里都是无根的浮萍,再好的地方都不是故乡。
况且……
那跟洛阳一样同属于天子王都,看起来安全,实则岌岌可危的安阳,又能庇护他们多久呢?
“主子。”
商陆站在徐凤鸣身后,喊了徐凤鸣一声:“喝点水吧。”
徐凤鸣侧头看他,发现原本就瘦弱的商陆又瘦了点,浑身上下只剩下皮包骨头,他因为太瘦,显得脑袋有点大。
商陆小叫花子一般满脸脏污,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唯独那双眼睛还是格外的亮。
他不知道从哪找来摘了张树叶,里面盛了些水捧着,徐凤鸣看着他,心里忽然就软了:“我不渴,拿去给黎大哥和苏兄他们喝吧。”
商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捧着水过去了。
黎朔也不客气,接了水就喝了。
苏仪实在累得太狠了,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喝。
“我说……”苏仪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如离了水快窒息的鱼一般,那气喘得像是拉风箱似的:“凤鸣,那……那人是谁阿?”
徐凤鸣:“我也不认识,只是当时赵兄受伤时,在荥阳城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现在想起来,幸好当初赵宁说要去杀他的时候被徐凤鸣给拦住了,就刚才那情况看起来,要是当时赵宁真敢去杀他,就当时赵宁那情况,恐怕都不够那人拍一巴掌的。
苏仪:“那他怎么会在洵阳城?”
“我也不知道。”徐凤鸣也觉得奇怪:“或许是碰巧吧?毕竟这方圆几百里,只有洵阳这一座城池有人了。”
众人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又趁着夜色,出发往安阳城赶。
现在既没有马、也没有车,只得靠两条腿走。
不过好在离安阳城不远了。
若是走快点,四五天的路程便能抵达安阳,只是这段路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接下来这一路都得饿着肚子走回去。
五天后,他们总算在这天日暮时分赶到了安阳城。
安阳城外还有好多难民在排队等着进城,尚训派人手守在城门口维持秩序,京麓学院的学生们则在给难民登记造册。
徐文和苏安夹在人群里一直守在城门口,去年他们到了大溪城遇到宋扶后便住进了王宫,再后来子胜战败,徐凤鸣跟苏仪便让徐文他们两个人先回来了。
徐文跟苏安也没料到大溪城后来会被围城,更没料到陈国居然说灭国就灭国了。
这二人吓得不轻,自家少爷还在大溪城里呢,只得各自通知自家老爷。
又派了人前往大溪打探消息,自己则每天都在安阳城门口等着。
自陈国灭国的消息传来后,这二人便昼夜不歇地在这里等着,已经等了足足三个月了,总算等到了自家少爷回来。
不过,好容易等到自家少爷的两人,却没认出自家少爷来,最后还是苏仪率先叫他们,二人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认不出,这一行人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的跟野人一般,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他们来。
“少爷啊!我的少爷!”徐文当即就抱着徐凤鸣的大腿哭了起来:“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徐凤鸣:“……”
他们这边一嚎,立即吸引了注意。
京麓学院的同窗们见他们回来了都很激动,特别是见到宋扶后,就更激动了,围着宋扶说个不停。
“太好了!”
“宋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是啊!宋师兄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如今可算回来了!”
宋扶仍然一脸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其余的话以后再说,先去安顿难民吧。”
众人这才散了。
宋扶将陈简带去了尚训那里,尽管陈国已经亡国,但陈简始终还是陈王,尚训将他送去了洛阳王宫。
姜黎、苏仪、黎朔则上了苏仪的马车走了。
众人都散了后,徐凤鸣看向赵宁:“坐我的车回去吗?”
赵宁点头:“嗯。”
于是两人上了马车,商陆、郑琰则跟徐文坐在马车前面。
商陆死活不肯上车,奴隶哪里有资格坐主人的车?
徐文好说歹说,那商陆就是油盐不进。
最后郑琰被他烦得不行,抓住商陆的领子,拎小鸡似的将他拎起来放车上。
“太好了!”徐文坐在马车前面,拉着缰绳,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哎,小孩,你是哪来的?”
商陆挤在两个人中间:“我是主人的奴隶。”
“我知道。”徐文道:“我说的是你是哪来的?”